“不要…跳。”任真说的磕磕绊绊,因为恐惧与寒冷,声音都变了个模样,“不要、不要生气。”
冰封在水晶里的心脏开始抽动,纵然这经历痛彻心扉。任真哭的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在他面前彻底否决掉自己,“我现在,好害怕啊……”
杨威抿唇,疯狂兴奋的神经终于回缓,收紧了怀抱,无声地听任真几近失态的哭泣。
他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音,依稀可以辨认口型。
没事了,别怕。
27、第 27 章 ...
任真脑门上给磕了个大口子, 血还未凝结成珠便被劲风吹散,像是被吹破的泡泡斑驳在脸上, 乍一看还挺惨的。
杨威发完疯之后清醒的倒是快, 立刻把任真轻轻抱了回来,一连后退两三步, 后知后觉的血管爆裂,之后转身沉默地下了楼。
任真已经逐渐止住了哭泣, 眼眶的四周都糊着血迹, 双目空洞茫然。
好像做了一场大梦,一梦醒来, 她一家三口和睦亲密, 届时再遇上杨威, 一步一步最终进入婚姻殿堂, 生老病死,全部都要体味一轮才舍得离开。
杨威一言不发,拿出医药箱, 笨手笨脚地给她包扎伤口,拿酒精棉轻轻擦过了血液凝结的皮肤,一遍又一遍。
“我没有妈妈了?”任真忽而皱了下眉头,仿佛不相信一样。
杨威动作一顿, 接着回答她:“嗯。”
任真闭上了眼睛。
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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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以后杨威起了个大早, 摸着黑去厨房准备早餐,而后掐着点把任真的被子一把掀开,确认人绝对被冻精神了。
牙膏挤在了牙刷上, 牙杯里是兑好的温水,今天要穿的衣服叠在她的旁边,连书包都整理好了就放在桌子上。
任真活像个十级残废。
穿衣刷牙洗脸吃早餐,这期间两人并没有一点交流,全都面色如常做着这些日常琐事。
任真吃完以后要去洗碗,被杨威伸脚堵住了路。
“今天去上学。”
这是两天以来,他们之间说的第一句话。
是命令的语句,不容拒绝。
任真放下碗筷,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大号创口贴,转身背着书包就走。
大门即将被顺手带上,杨威又说:“把钥匙带上。”
碗轻轻落在水槽里,‘叮——’
任真又推门进来,拿走了鞋柜上挂着的钥匙。
梧桐树枝上结着霜花,骨瘦嶙峋的。人被裹成粽子,街上满是浑圆胖子。
唯独任真,穿上杨威叠好的三层衣服,也还显得清清冷冷,背影都觉得有股孤寒的意思。
“喂——”周文涛拍了下皮球,脸色阴沉叫住她。
任真回头,极为寡淡地看了他一眼。
周文涛一路小跑着过来,还没说话,已经忍不住推了她一把,火气十足,“你他妈还来上学啊?”
学校盛传她和杨威私奔。
小道八卦消息罢了,偏偏烧得周文涛心头发慌。
钟淇义一直在不远地方不放心看着,没料到周文涛会直接动手,也赶紧一路小跑着过来,怒斥他:“你干嘛。”
他跑了几步就有些喘,热气蒸腾在眼镜片上又迅速退去,显得有点可笑。
“滚你妈的。”周文涛此刻看见任真就来气,指着她鼻子:“杨哥为你退学为你当逃兵,你他妈现在好端端没事来上学了?!”
他软磨硬泡周雁南得到的消息,对方半露不露的他自己又脑补了不少,得出一个结论:任真是个狐狸精,刻意接近杨威没好事。
我呸,好好的一个人就被毁了。
任真被钟淇义护在身后,敏锐地感知到他有些害怕却极力镇定的情绪,垂下了眼皮子。
“是杨威一直缠着她,你搞清楚状况。”钟淇义为她据理力争,“真真家里出了事,你们这时候怎么还不放过她?”
她母亲去世的消息很少人知道,不过钟淇义有心打听,小城镇里消息根本藏不住。
“滚!”周文涛不耐烦,上前一步恶狠狠瞪了钟淇义一眼,“鸡仔赶紧滚蛋,我是找这娘们算账,别他妈给我上来装英雄。”
钟淇义寸步不让,“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周文涛说不过就准备动手,横竖钟淇义不是他的对手,打了狠狠一拳却没砸到钟淇义身上,冷不丁被任真踹了一下腿弯,整个人立刻跪倒在地。
“我操.你妈!”他双眼发红,迅速爬起来,浑身被怒火充斥,钟淇义拉着任真想跑却拽不动这小姑娘,只好硬着头皮挡在她面前。
“你是不是想知道杨威在哪里。”任真眼看着他爬起来,脸色很淡,“我告诉你啊。”
周文涛气得脑子发抽,想也不想骂过去,“我想知道你妈!”
任真扯着唇角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妈死了。”
寒风吹拂,今夜有雨。
钟淇义不安地看了看任真,被对方拍了一下手臂以示安慰,莫名地开始心安下来。
然而下一秒他便头皮发麻,只见得任真一副薄唇一张一合,“杨威就住在我家里。”
周文涛也愣了下,接着不屑地转过脑袋,讽刺道:“牛逼,你他妈把杨哥迷得要死要活,然后在学校里找个姘头开心?”
钟淇义忍不住斥他:“嘴巴放干净点。”
“她人就不干净!”周文涛吼,“他妈的几岁的时候被老男人玩得爽炸天了吧!”
这是他偷听的,当场只觉得这妹妹挺可怜的,此刻怒火攻心,不管不顾就要找出她的污点进行攻击。
是她的污点,她活该被骂。
任真笑了一下。
周文涛不说话了,钟淇义脊背上也悄悄升起一股寒意。
“我和杨威……”她慢慢开口说道,“一个是云,一个是泥。”
附近单杠上,一个利落的身影晃了晃小腿。
“虽然说了你也不懂。”任真继续说,“不过一个要走康庄大道,一个身陷阴沟,不可能的。”
周文涛握紧了拳头,他最容易气血上头,此刻居然也只剩下悲凉。
“行,好学生,瞧不起我们这些混混是吧?”他冲任真狰狞地笑笑,“他对你那么好,你……”
“犯贱。”任真掉头,语气平平,“钟淇义,上课了。”
钟淇义犹豫了一会儿,看着定在原地的周文涛,最终转身追上了任真。
他一头雾水,却又隐隐约约觉得,不问为妙。
等高考完,等高考完,就可以表白了,然后考入同一所大学,光明正大的和这个说话都要脸红的姑娘在一起。
寒冬腊月,人的呼吸之间都带着白气,杨威坐在单杠上,眯着眼睛看天空,又看看任真的教室。
周文涛垂着头,像是打仗失败了一样,耷拉着脑袋往回走。
杨威嗤笑,“傻逼。”
第一次见到任真的时候,她是不是也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傻逼?
不过骂不出来脏话,送他一句莫名其妙,没料到就此贯穿了一生。
杨威翻了个身子,谁都没看,打车回家,正巧没有人,也许等晚上的时候,会热闹起来。
杨慎行发怒,跟家里人交代就当是杨威死了,这其中最开心的当属于陈美华,天天烧香拜佛祈祷杨威千万别回来,熬死了老的,她才有盼头。
偌大的别墅空无一人。
杨威慢慢走过反着光的木地板,最终定格在了二楼走廊下方,抬头朝上看,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是泥,他身陷阴沟。
这是原罪,洗刷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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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心从小就是校花,笑得甜甜的,回回考年级第一,嘴甜又乖巧,女孩男孩都爱她,学生时代最耀眼的新星。明明是双胞胎,任真在她的衬托下却显得黯淡无光。
在家里也是,李蓉不喜欢总是气质阴冷的任真,却偏爱她,她心里知道,但是不说。
学校了有人欺负姐姐她头一个找人欺负回去,家里妈妈骂姐姐她也想尽办法地护着。
晚上悄悄从自己床上下来跟姐姐挤在一个被窝里,她小声问:“姐姐姐姐,你怎么那么勇敢啊?”
任真困,摸了摸她的脑袋权当回答,然后她开心一整夜,抱着姐姐絮絮叨叨说话,也不管姐姐什么时候会睡着。
她记得姐姐小时候拿烟灰缸砸爸爸的脑袋再被打个半死,也记得姐姐毫不犹豫爬下五楼,然后带着警察回来敲门,把爸爸吓得好几个月不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