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忍呼出一口白气，转身，“上楼吧。”
沈悭离抿抿唇，跟上。
***
吃饭时，大人们谈到两个孩子的高考志愿，问他们。
沈悭离：“没想过。”
念忍：“江大生物学。”
江城在邻省，江大是所985。
话落，餐桌上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刹那集中在念忍身上，包括沈悭离。
念忍不明所以：“？！”
念淅川和赵越对视一眼，他们平时忙，很少管念忍，也根本没想到她竟然自己拿定了主意，而且令人出乎意料。
念淅川：“怎么想报生物学？”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觉得感兴趣。”
沈悭离看她一眼，又收回视线，敛眸，继续吃饭。
话题很快带过去，赵越给沈悭离夹菜。
“悭离什么时候放假？”
他停下筷子，抬头，答：“除夕前一天。”
“这么晚？”
“嗯。”
赵越目光疑惑，望向念忍。
念忍解释：“他实验班，管得严，跟我不一样。”
时间快到了，沈悭离率先吃完饭，放下碗筷，“你们慢些吃，我先走了。”
沈傲也站起身，“我送你。”
到了学校门口，沈悭离仍旧低头看手机，毫无所觉。
沈傲只得出声提醒。
沈悭离这才反应过来，捞起书包，“我走了。”
“嗯，走路就别再看手机了。”
“好。”
目送沈傲离开，沈悭离重新拿起手机，按亮屏幕。
还停留在搜索页面，关于“江大生物学”。
***
高中最后一次寒假，为期短暂。
初八就开学，校园里只有高三生。
也是最后一次分班。
半个多月没见，大家都聚在一起聊天，教室里很热闹。
沈悭离背着书包进来时，教室里嘈杂的喧嚣陡然寂静，像被按了暂停键。
从重点班被挤下来，多少显得有些灰头土脸和狼狈。
投向他的目光带着好奇、探究或幸灾乐祸。
赵锦程最先反应过来，迎上去，“卧槽，你怎么回来了？”
沈悭离神色淡然，仿佛没注意到那些目光，言简意赅：“没考好。”
赵锦程一噎，见他这样，没再多问。
反正问了他也不会说。
齐雪菲和常莹莹看见沈悭离，纷纷向他招手。
常莹莹拍着桌子，有些激动的模样，“沈悭离你终于回来了，姐想死你了。”
沈悭离这才展开点笑意，琥珀色瞳仁浸了光，“莹姐。”
齐雪菲问：“你还坐这里吗？”
她下巴抬了抬，示意她前面，赵锦程身边的位置。
沈悭离没立刻回答，他眼睛扫一圈教室，目光定格在念忍的位置。
高三下学期，座位不再轮换了，固定位置不做改动。
三人座也变成了双人座。
念忍和厉奎都坐在教室最里侧，靠墙，一个最后一排，一个倒数第二排。
沈悭离心中有了计较，摇头，“我不坐这里。”
他大步朝厉奎走去。
常莹莹、齐雪菲和赵锦程目光追随他的行走轨迹，脸上逐渐现出震惊的表情。
厉奎正在整理抽屉，旁边突然传来慵淡的男声：“我能坐这里吗？”
厉奎抬眸，见是沈悭离，攒起眉头，“这里已经有人了。”
沈悭离：“哦。”却还是坐了下来。
厉奎握紧了拳头，提高音量，“我说这里已经有人了，你听不见吗？”
沈悭离绷紧了下颚，不语。
厉奎沉了沉气，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你、到、底、想、干、嘛？”
沈悭离勾了勾唇，面上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眼神冷清，低喃，仿佛自言自语，“我后悔了。”
厉奎没听清，眉头皱得更深，“你说什么？”
“我后悔了。”这次，沈悭离掷地有声，偏头直视厉奎的眼睛，又重复一遍，“我说我后悔了。”
第17章
念忍的同桌是个文静的女生, 名字也文静, 叫赵静雨, 平时比较低调，话不多。
这会儿念忍正在看书，一本《红楼梦》下卷，封皮被她撕了, 只剩下暗沉粗糙的内壳，乍一看像是个古旧厚实的笔记本。
她看书时候一向专心，不受外界影响。
所以教室里的嘈杂以及沈悭离的到来都未干扰到她分毫。
她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沈悭离此时就坐在她身后。
直到赵静雨撞了下她的手肘。
念忍反应慢半拍地从书中抽离，“……嗯？”
赵静雨小声凑在她耳边，“沈悭离回来了。”
“……啊？”
她动作小弧度地轻微侧转了一下脑袋，声线飘忽，“他现在就坐在我后面。”
念忍嘴角抽了抽, 余光已经捕捉到沈悭离精致的脸部轮廓：“……”
前面两个女生还在轻声细语说悄悄话，后面气氛已然剑拔弩张。
沈悭离话音刚落, 厉奎倏然逼近，五指紧紧攥起他的衣领, 眸光幽暗阴沉，嗓音略粗，“你什么意思？”
沈悭离缓缓转动脖颈，眼皮微掀看向厉奎, 清冷锐利的眼神，如刀刃般，伤人于无形。
厉奎黑眸瞬间翻腾起血红的火焰, 蹭得站起来，手上还攥着沈悭离的衣领，沈悭离被动起立，腿边凳子被撞得东摇西晃。
两人对视，目光都冒着火，互不相让。
厉奎从小打到大的，沈悭离细皮嫩肉顺风顺水长大，在这方面自然比不过厉奎，但他就是犟，死活不低头。
厉奎冷笑一声，松开沈悭离的衣领，伸手用力攘了他一把，沈悭离被推得往后趔趄几步。
厉奎指着他的鼻子，“你特么的后悔顶个屁用！跟老子又有什么关系！我劝你别没事找事。”
两人的动静渐渐大起来，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念忍见势不妙，急忙上前拉架。
她张开双手挡在厉奎面前，想抱他。
身后，沈悭离长眸微眯，挑衅地冲厉奎嗤鼻。
厉奎回瞪沈悭离，将念忍扯开甩到旁边，动作还很克制，等大步上前走到沈悭离面前时，怒火已经止不住了。
他一拳挥上沈悭离的侧脸，下了狠手，沈悭离嘴角立时渗出血迹，厉奎接着不由分说又是一脚，正中沈悭离胸口，他瞬间被踹倒在地，倒下来时撞翻了赵静雨的桌子，各种笔、书、本子纷纷散落，掉得到处都是。
“啊！”赵静雨捂着嘴惊叫一声，瞬间蹿开老远。
赵锦程和常莹莹齐雪菲闻声也从教室另一头赶了过来。
厉奎居高临下，俯视着摔倒在自己面前的沈悭离，眼底戾气未消，压抑着波涛，神情冷漠。
赵锦程冲上来，扶起沈悭离。
他嘴角崩裂，吐出一口血沫，随后赶来的常莹莹抖抖索索掏出纸巾按上去。
念忍皱眉，撇开头，不想再看。
他太狼狈了。
沈悭离面上闪过一丝阴霾。
下一秒，念忍被一股大力给拽起身，厉奎直接揽住她的腰，半抱着将她拖出教室。
中途，念忍回了一次头，正对上沈悭离死死瞪住她的双眼。
那眼神，像针似的扎在念忍心上。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了雪，念忍临时被厉奎强行拖出来，围巾和帽子都没戴，雪花飘进衣领，凉意冰心，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两人站在教学楼后面的角落里。
厉奎见她冷，作势要抱她，念忍皱眉挣脱，“你别胡闹。”
闻言，他脸色沉郁，晦暗的眼神盯着她，恶狠狠道：“怎么，你生我气了，你心疼沈悭离了，是吗？你还喜欢他！”
他的性子念忍如今摸得差不多了，知道他现在就是个炸毛的小狼狗，急需顺毛。
但她也实在很气，觉得他无理取闹，因此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两人都不张口，任由雪花簌簌下落。
厉奎往右挪了一步，挡在风口，大衣被吹得现出褶皱，衣摆翻飞。
他又试探着靠近了些，解开扣子将念忍包裹在衣服里，轻轻拂去落在她头发上晶莹的雪花。
天光微弱，厉奎将下颌轻放在念忍头顶，他脸色仍旧不好，紧抿着唇，容色有几分疲倦。
念忍轻叹一声，伸手环住厉奎的腰，温热吐息喷在他颈窝，嗓音柔软，“是啊，心疼了。”察觉到他身子一僵，她搂得更紧了些，故作停顿，“……心疼你了，你刚刚是用右手打的他吗，我看看你手受伤没。”
片刻默然，厉奎身子微颤，小声低喃，“骗子。”
松开怀抱，念忍抬眸与他对视，勾唇，“非得让我说心疼他你才信？”
“不是……”他睫毛蝶翼般翩跹几下，低头，手指捏住念忍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
念忍撞进他漆黑的眼底，像一汪深潭。
厉奎的手挪到她颈后，头缓缓低下去，与她前额相抵。
念忍伸手环住他，两人都没再说话。
***
事情最终还是传到了郑瑞耳朵里。
开学第一天，厉奎和沈悭离就被请家长。
晚读时间，方珂和厉奎的母亲到达了学校。
厉奎之前常跟念忍提起他的母亲，念忍能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得到他对母亲深切的爱与敬重，在他人生好几次遇到岔路口，差点走歪时，都是他母亲力挽狂澜，“悬崖勒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