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在看向带着成梨柚进门的探员后，缓慢地对着成梨柚点了头，但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如同一只濒临险境拱起后背的小豹。
成梨柚怕刺激到她，严格地与她保持了距离，站在门口没有靠近。随后，她毫无隐瞒地认真向她讲述了自己的来历和事情的经过，并把她装在包里的全部证件都通过探员送到了她的面前。
成梨柚的严谨和尊重是正确的，小女孩眼睛里的提防逐渐缓和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在看到成梨柚用手语问她“你现在可以信任我吗？”后，她犹豫着，最终点了头。
看出她的警惕没有完全消失，成梨柚依旧没有靠近。
她继续用手语问：“你想回家吗？你的家人在哪儿？”
小女孩点着头，急切地抬起手，像是有很多话想要同她交流，这时成梨柚这才发现，小女孩一直放在被子里的两只手都被裹着绷带，甚至有几根手指被安上了固定用的小夹板和铁钉。
探员解释：“她的手受伤严重，好几根指骨断裂，现在所有的手指都没有办法活动。”
手指不能动，那也就没办法用手语回答了。
那怎么办？
成梨柚思索着，突然发现小女孩正盯着她挎包上别着的签字笔，露出了想要的神情。
“你想要我的笔？”
成梨柚把笔取出来，“你可以把我问的答案写出来？”
小女孩大力点头。
成梨柚直接把笔递向探员。
探员不肯接：“她的手指现在不能握笔。”
看着小女孩渴求的眼神，成梨柚想了个办法：“把笔固定在她手腕上试试。”
探员还是很犹豫。
成梨柚：“我们应该尊重她的意愿。”
听了成梨柚的话，探员也看向了小女孩。
对上她坚毅倔强的眼神，她最终服了软。
“让医生知道肯定要生气。”
她发愁地悄悄把门关上，拿出抽屉里的绷带，边叹着气边一圈一圈地把笔和小女孩的手腕固定在了一起。
固定好后，她拿出一张白纸放在小女孩面前的餐桌上，扶着小女孩的胳膊帮她调整好写字的姿势。
姿势就位，小女孩试着胳膊用力，签字笔笔尖慢慢在白纸上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划痕。她欣喜地露出笑，抬头看着成梨柚。
成梨柚也不耽误时间，立刻开始向她询问：“你家人的联系电话，你记得吗？”
小女孩摇头。
成梨柚：“具体的家庭住址能写出来吗？”
小女孩想了想，又摇了头。
为了不让小女孩感到沮丧，成梨柚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继续问道：“你的名字，你父母的名字呢？”
这一次，小女孩立刻点了头。
“你们居住的城市？”
小女孩再一次点头。
“好。”成梨柚告诉她，“那就写。写你的名字，你父母的名字，你们居住的城市。”
小女孩听完，马上端坐在桌前，左半边身子压住白纸，右胳膊带动着签字笔，开始认真地在纸上写起了字。
探员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她写，而成梨柚依旧站在门口，没有靠近。
病房内一时间安静了起来。
小女孩写得十分缓慢。
她高烧退后还很虚弱，手又带着伤，随着胳膊艰难地移动，细密的汗珠不断出现在她的脸上。
看着她越来越沉却还是不肯放下的胳膊，探员再也放心不下：“我去叫医生。”
说完，她起身走了出去。
成梨柚没有拦她，只是继续站在原地，看着小女孩发白的脸，默默地也握紧了拳。
不久后，小女孩终于垂下了胳膊。
对上她的视线，成梨柚抬手问：“写好了吗？”
小女孩点头，把纸向她推了推。
“给我看吗？我可以过去吗？”
得到小女孩的肯定后，成梨柚笑着走到她身边，去看她写完的字。
然而，在目光触及到那张纸上写的字的瞬间，成梨柚的神色便凝固了。
她拿起那张纸，反复地将那几行行字看了几遍，再度看向小女孩的那张脸时，她的呼吸变得越发急促。
“全错了，全都错了。”
她的声音带颤，指尖发软地慌乱翻了翻包，没找到手机，接着就慌不择路向外跑，在门口狠狠地撞到了周谅。
她一把将他抓住：“你的手机呢？”
周谅被她带动得也紧张起来。
他急忙摸了摸兜：“落在阮绛病房了……”
话音未落成梨柚就奔了出去，手软没抓住的纸掉了都没顾上捡。
周谅被她的这一番举动弄得摸不着头脑。
他弯下腰，捡起那张倒扣在地上的纸。
翻过来，上面的字写的跟用火柴棍拼起来的一样，需要好好辨认才能看懂。
“雉鸡市……”
他眯着眼睛开始读：
【我叫陈朵。
我的爸爸叫陈耀。】
【第二卷 完】
第57章
58
冲出陈朵的病房后, 成梨柚一口气跑回了阮绛的病房，来不及跟阮绛说一句话, 拿起落在他枕边的手机就开始找号码。
很快, 她找到缉毒组留给她的联系电话拨了出去，接她电话的正是当初接受采访的大力水手探员。
听到对方知道她是谁，成梨柚马上问道：“陈耀的女儿陈朵现在在哪？还在你们组长的家里吗？”
“你已经知道了？”
探员叹气，“关于这件事, 我之前就想通知你，但打了几次你的手机，每次都是处于关机。”
成梨柚知道探员肯定误会了什么, 但由于她自己还没理顺清楚, 也不知道该解释什么，于是干脆将错就错, 继续让探员说详情。
“陈朵的确不见了。”
探员告诉她，“一月底，我们组长的妻子带着陈朵去商场买过年的新衣服，逛到中午, 她们去了快餐店吃饭。但嫂子起身去取餐的工夫, 陈朵人就不见了。在确定陈朵已经不在附近后，我们很快调取了监控。从监控里看，陈朵当时是自己走出了快餐店, 随后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路，拐进了一条没有监控的小巷。这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能找到她的踪迹。”
“按理说, 她在熊猫市能去的地方也很有限，所有能找的地方、包括caffee的原址，我们全都派了人去等着，但始终一无所获。所以我们担心，那天她之所以会主动走出去，会不会是看到了什么熟人并且被他带走了。而我们最为怀疑的对象，就是当时还逍遥法外的崔晨。可是几天前我们收到消息，崔晨已经在另一座城市被逮捕了，被捕时，他的身边并没有带着陈朵……”
成梨柚听完后，问道：“陈耀知道这件事了吗？”
探员沉默了片刻：“还没有。自从被捕后，他对于调查就一直极度的不配合，什么都不肯说。考虑到陈朵不见可能会加重他的反抗情绪，我们就这次没有通知他。”
成梨柚：“他到现在还是一句话都没说过吗？”
“对，不仅一句话不说，而且对我们的提问也全都毫无反应，就像完全听不到一样。”
提起陈耀，探员的语气有些沉重，“说实话，对他这种硬骨头，我们已经有点束手无策了。”
“也许还不到束手无策的地步。”
成梨柚思忖着，心里有了打算。
“或许，您可以帮我给他带一句话试试。”
她边想边说，说得很慢，“您告诉他，他的女儿，有人找到了，现在很安全，他可以说真话了。”
……
十几分钟后，大力水手探员那边来了消息，成梨柚按他的要求，双方开了视频通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
视频一接通，大力水手探员方正的脸就贴到了屏幕前。
“我的同事刚才正好在看守所提审陈耀，他把你的话跟陈耀一说，陈耀当场就站了起来，情绪十分激动。”
听了探员的话，成梨柚几乎确定了她的猜想，露出了不愿接受的神情。
她崩溃地问：“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他激动后很快又变得谨慎，怀疑地打量着我的同事，依旧坚持闭口不说。不过，之前每次提审，他的态度都非常消极，从来不肯跟我们主动对视。但这次，在听了那句话后，他虽然还是没有说话，却开始主动看人，像是……期待再听到什么。”
说完这些，探员迫不及待地问道：“所以到底怎么回事？陈耀根本就不知道陈朵不见了，怎么会在听到有人找到陈朵时出现这么大的反应？”
最不愿意接受的情况真的出现了……
之前暗访出来的结果竟然全盘有错！！！
成梨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强压着想要薅头发打滚的冲动，有条不紊地跟探员讲起了她在鹧鸪市做的事情，重点提及了那个小女孩。
正好这时，周谅带着小女孩写的那张纸一起回来了，于是成梨柚说完，把那张纸也拿到镜头前给探员看。
探员听完，也惊呆了。
“所以说，你在鹧鸪市乞讨团伙里见到的小女孩，可能才是真正的陈朵？那原来的陈朵是谁？为什么会在陈耀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