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闵扶扶眼镜，从车上下来，一路小跑追到顾景然身边。
门口一排保镖，整整齐齐如一面坚固的黑墙。
顾景然双手插兜，慢条斯理开口，“让开。”
许闵清了清嗓子，“楚……姓楚的，离开景业之后，买了几家夜场玩票，不知道是不是成天混夜场的原因，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你进去不合适，你忘了上次你被他……”
许闵嘴角抽了抽，没说下去。
顾景然握了握拳，把怒气平了平，拍拍许闵肩膀，顺便帮他理理衣领，“别紧张，少爷我只是去喝杯酒。”
许闵看着他笑，心头一阵毛骨悚然，反应过来，顾景然已经绕过保镖，气定神闲进了门。
午夜时分，酒吧气氛正酣，惹火的电音、摇曳的灯光和妖娆的身姿，奢靡地交织一起。
有人默契地过来，喊了声“顾少爷”，把他领到二楼的包厢。
门一合上，外头的喧闹刹那被隔开，只剩下轻轻摇晃酒杯的声音。
楚琰翘着二郎腿，坐在当中的单人沙发上，扶了扶金边眼镜，上下打量额头和手臂都裹着纱布的顾景然，嘴边泛起一抹笑。
“少爷，宋小姐还好吗？”
顾景然舒展坐下，眼帘一掀，眸底淬了层冰，“你想要什么？”
楚琰晃了晃酒杯，仰起脖子一饮到底，“宋小姐一周去三次电视台，每次都是晚上九点回家。”
顾景然冷冷盯着他。
楚琰翘起二郎腿，“不知道少爷最近有没有看新闻，有个女孩半夜被醉汉脱衣暴打，对了，宋小姐住得很偏，附近一公里都没有摄像头……”
顾景然紧紧攥了攥沙发靠手，“够了，说重点。”
楚琰笑了笑，起身倒酒，顶上的灯光落下，把他照得半明半暗，表情有点狰狞。
顾景然把许闵叫过来，压低声音，“查查他店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许闵瞥了眼楚琰，立即意会。
楚琰现在的样子，猖狂，兴奋，看起来不是精神失常那么简单，很像……
瘾君子。
一杯酒下肚，楚琰突然砸了杯子，“顾景然，你别逼人太甚，给你一周时间，景业的股份，你原封不动还回来。”
顾景然懒洋洋抬眸，默了一瞬，嗤笑出声，“还回来？”
他回到景业第一件事，就是把楚琰扫地出门，暗中把当初老爷子给出去的股份要回来。
楚琰咬着牙，表情扭曲，“顾景然，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我叫板？要不是你妈出身好鸠占鹊巢，你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
“你惹了事满世界给你善后，而我连姓顾都不行，你们顾家人看到我跟见了瘟神一样，凭什么。”
“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本来都是属于我，要不是你那个该死的妈……”
顾景然蓦地站起来，一拳挥到对方脸上。
楚琰狼狈地毯，摸着满是玻璃的地毯，找被打飞掉的眼镜。
许闵进门，刚好看到这一幕，吓得腿都在抖。
楚琰戴好眼镜，抹了抹嘴边的血，笑出声，挑衅地看着顾景然。
“宋小姐的皮肤真白，胸真大，手感一定是我喜欢的……”
顾景然眉眼刹那阴霾密布，揪着楚琰的衣领，拳头如雨点，疯狂地落下。
歇斯底里的惨叫，在格调高雅的包厢地回荡不止。
“许闵，东西拿过来。”
许闵刚要出去给老爷子打电话，听到顾景然喊，愣了片刻，把刚刚搜到的东西要了进来，命人把门看紧了。
顾景然把东西接过，往楚琰嘴里塞。
许闵看得腿软，“少少爷……”
顾景然全程没说一个字，眼底满是狠戾。
出了酒吧，外面细细密密下了雨。
蓝红的灯光穿透雨幕，警报声局促地划破酒吧的靡靡之音。
警车和救护车都来了。
许闵办事很麻利。
顾景然面无表情绕过车辆和人群。
楚琰对于顾家来说，是个炸弹，虽然不见得能把顾家炸个片甲不留，但总归是要惹一身灰。
老爷子的态度很明确，不闻，不问，相安无事。
年纪小的时候，顾景然不满，但年龄渐长到景业打理生意之后，脾性渐渐平和起来，虽然他自己不愿意，处事方式还是渐渐向老爷子靠拢。
当初楚琰母子从老爷子手中拐掉的股份物归原主之后，老爷子私下却给了楚琰补偿，给楚琰的产业足够他们母子下辈子都衣食无忧。
这一切，顾景然知道，睁一只眼闭一眼。
本来是能相安无事的。
可楚琰挠了他逆鳞。
楚琰应该已经跟踪宋莞莞一段时间。
正巧碰到机会，宋莞莞和同事去了Muse，楚琰的酒吧。
楚琰大概没料到，还以为自己找到了顾景然的软肋，殊不知他拍了宋莞莞弹钢琴的照片，发给顾景然的那刻起，他在顾景然心里，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雨越下越密，飘到身上，冰冰凉凉的一片。
顾景然有些后怕，加快脚步，想快点回去，不经意抬眼，蓦地看到一颗小红点。
小姑娘穿了件红色外套，举着把伞，眉头皱着紧紧的，巴巴地往酒吧里看。
一行医护人员匆匆经过，把她的伞碰掉了，她也不捡，踮起脚跟，原地跺着小碎步。
看到他走过来，小姑娘顿在原地，小手紧紧握着，发丝落了层白白的雨霜，鹿眼盛了一泓汪汪欲滴的水。
像只受尽委屈的小奶猫。
几秒后，小奶猫扑进他怀里，手指紧紧扯着他衣襟。
“顾景然，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抽泣声又软又糯，透着无限的委屈，像把小巧的锤子，轻轻地敲在顾景然心口。
顾景然拨了拨她耳边碎发，把人紧紧拢在臂弯里，“好，我什么都告诉你。”
顾家跟其他那几个在南城比较有名的大家一样，总有些纷纷扰扰，在外界传得沸沸扬扬。
但顾家的事，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特立独行。
顾老爷子很传统，两个女儿都是干练飒爽的女强人，但他偏偏把家业交给独子，也就是顾景然的爸爸，顾宏沐手里。
相比姐姐，年纪小的顾宏沐性情温和，准确说，是优柔寡断。
老爷子把家业的重担压到他头上时，他才刚过二十，还在为前女友的事发愁。
迷迷糊糊和前女友在一起，又迷迷糊糊分开，最后前女友回头找他，他几次狠不下心。
老爷子看不过去，把他前女友查了个底朝天，放狠话绝不让那个处心积虑拿感情当垫脚石的女人进顾家的门，最后直接给顾宏沐安排了相亲。
之后，顾宏沐结了婚，妻子是帝都数一数二的名媛。
外人看来只是一桩联姻，顾宏沐却像情窦初开一样，婚后没多久，整个人都开了窍，一边疯狂宠妻，一边玩了命地拼事业。
顾家的家业也随之上了新的台阶。
仿佛童话一般，一切美好得好像走到了结局。
宋莞莞坐在洗漱台上，发丝的雨滴淌下雪白的颊边，落到大理石台面上。
顾景然打开浴缸的热水，顺手拿起毛巾，搭到小姑娘头上。
“后来怎么样了？”宋莞莞抬脚，轻轻踹了踹男人，着急地追问。
从酒吧回来的路上，顾景然不断有电话，她只听了个大概。
顾景然捧着她的脸，仔细地拭擦，“我妈特别喜欢小孩，但身体不好，生我的时候差点没命。”
宋莞莞捏了捏指尖。
顾景然瞥她一眼，看她入戏的模样，有点想笑。
“我爸跟她相反，我上完小学，就被他迫不及待轰我出国，说是要培养我独立。”
宋莞莞咯咯笑出声，“伯父怕你打扰他们。”
顾景然捏了捏她的脸，把毛巾扔一旁。
“我妈喜欢跳舞，我不在那段时间，她跳舞的时间更多，认识了一个业余的舞蹈老师，最后发展为闺蜜，经常带那女人回家吃饭。”
浴缸的水渐渐过半，屋里变得雾气萦绕。
顾景然顿了顿，声音黯淡了些许。
“那个女人有个儿子，就是楚琰。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可都没有告诉我妈。”
宋莞莞瞪大眼睛，“她就是你爸爸的前女友，那……你有哥哥？”
第51章 第51章
顾景然不语。
半晌，他继续，“老爷子私下找过那女人，那女的也不闹，就是黏着我妈不放。”
宋莞莞心揪了揪，轻轻拢了拢男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腰。
“就这样过了六七年，我刚上大学的时候，我妈怀孕了，是她心心念念的女儿。”
“有一天，她跟那女人喝完下午茶回来再也没出过房间，后来有次产检，医生没注意的时候，她从阳台跳了下去。”
宋莞莞心头猛地一咯噔。
男人轻轻阖眼，雾气笼着他清隽的脸，表情朦胧无力。
“所幸是二楼，捡回一条命，医生说不怪别人，是她得了抑郁症控制不了自己行为，我不信。那段时间我被老爷子关着，生怕我闹事。”
“但有人自己找上门，好像是篮球赛吧，记不清了，反正在一个楚琰不可能出现的场合他出现了，我把他揍进IC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