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他不忍心她一个人承担所有负担与重压。
天渐渐黑下来,凛冬的风在山村里猎猎而过,两个年少的孩子的身影与映在土地的树影重叠。
跪的时间久了,聂双双膝盖疼,两腿泛酸,西北风一吹,冷风灌进小棉袄领子,整个人更是冷得瑟瑟发抖。
聂小七把自己身上的冲锋衣脱下来给聂双双穿上,自己单穿一件T恤继续行走。
“小七哥哥,你为什么不怕冷?我要是像你这样不怕冷就好了。”聂双双裹紧了聂小七罩在她身上的衣服。
冲锋衣十分宽大,带着男孩身上未散的体温,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暖融融的。
“天生的。”聂小七说话依旧十分言简意赅,“还冷么?”
“不冷啦。”
“嗯。”聂小七淡淡说道,“反正你待我身边也不可能冻着。”
“那双双以后就一直待在小七哥哥身边,那样以后冬天我都不怕冷了。”
聂双双很自然的说着。
“嗯。”
聂小七也很自然地接话,嘴角不自觉勾了勾。
那一次筹钱,两个孩子总共在村里借到了五百多块。
这对于每家每户一整年收入只有两三千元的贫困山区来说,已经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了,聂双双满心欢喜,以为有了这些钱,她的奶奶就会重新健康,像以前那样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在一起生活。
可是她后来才明白的是,几百块钱对于沉重的疾病来说只不过是杯水车薪,她这样天真的愿望在现世面前只会显得可笑而徒劳。
奶奶最后还是没能扛过那一年冬天的严寒,在新年到来前,离开了这个世界。
很奇异地,奶奶去世的这一次聂双双没有哭得撕心裂肺。
她只两眼发直呆呆愣愣地望着村人把奶奶的尸体抬到后山,木然地望着唯一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离她而去。
她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力气全都被抽干,木木地回想着奶奶做的饭,给她扎的辫子,板着脸的神情............
一切仿佛还在昨天,可一切又好像遥不可及了。就好像回到家,锅碗瓢盆还是原来摆放的样子,可使用它们的人已经不再。
平常爱哭的女孩突然懂事地不哭泣了,便会格外引人心疼注意。
聂小七早就注意到聂双双的不正常,主动拍了拍聂双双后脑勺,“聂双双。”
从前换作这个时候,小丫头早就跳起来笑着跟他玩闹,可此时聂双双目光停留在冻冷的泥地,望着黄土一寸寸盖上奶奶的尸身,一句话不说,只机械而缓慢地点了下脑袋。
聂小七又叫了一遍,“聂双双。”
聂双双这时候终于慢吞吞眨了下眼,转过头来,“嗯。”
她望着聂小七俊秀的少年面庞,深吸了好几口气,却依旧一个完整的句子也说不出来。
然后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掌握上她单薄微凉的小手。
“聂双双。以后世界上,就只剩我们两个了。”
聂小七说。
聂双双心里被这话猛的一戳,心房钻心地疼起来。
“小七。小七哥哥......”
她嗫嚅了会聂小七的名字,回握住他的手,像是要从他手中汲取支撑她走下去的力量,“你以后,不要像爸爸奶奶那样离开双双好不好?”
她定定看着聂小七的眼睛,“二狗说你是大城市里来的,以后有一天肯定要抛弃我回去。二狗都是在骗我是不是?”
“......好。”聂小七肯定回答道。
自那以后,聂双双与聂小七就彻底成了新闻纪录片里最常出现的那种无依无靠的穷苦孤儿。
先前在村民中筹集到的几百块钱没能挽留住奶奶的生命,虽然全部用于药费,却如同一粒微小的石子投入大海,迅速沉底。
家中积蓄所剩不多,再也无力支撑两个孩子去学校上学。
在过去,爸爸还在世的时候,爸爸是家里唯一能干田地间重活的男丁,家中靠着种地收成得来的红薯玉米农作物换取微薄的金钱。
在爸爸去世之后,本就贫寒的家里便每况愈下。
而在奶奶去世的现如今,两个甚至还未满十四岁的孩子,立刻失去了生活的仰仗。
聂双双与聂小七交不起拖欠的电费,家里被拉了闸,于是没到入夜,聂家的房子里便是黑漆漆一片。
家中留存的食物所剩无几,聂小七摸索着烧火做饭,把蒸出来的馒头掰成几瓣,一块馒头红薯能吃好几顿。
当然,聂小七绝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他极为努力地回想着他记忆中残存的任何有关可以赚钱的方法,但是他发现,那些方法,在这个原始而贫瘠的山村里,完全无法行通。
而以他的社会年龄来说,想要办成某些事也困难重重。
就在生活处在人生最低谷,最困难的这一时刻,同村的一位姓吴的乡村教师给两个孩子提供了一些援助。
吴老师是山脚下那所山村小学的老师,贱人语文数学体育各项课程,也曾经当过聂双双与聂小七的老师,交过他们,奶奶当时生病时还给过他们一大笔钱。
吴老师家当然也过得拮据,可耐不住老师对小七的偏爱,于是乎,她资助了双双与小七的一部分学费,还时常把两个孩子叫道她家去吃饭。
聂双双恢复了去小学上学,而聂小七也又回到镇上初中。
失去了爸爸和奶奶的最初的日子,便这么过了下去。
再怎样伤心难过的过往都会过去。
时间越长,悲伤的事记得便越少,开心的事记得便越多。
在聂小七升到初三的时候,聂双双也终于哼哧哼哧念完小学,靠着她一点小聪明上了初一,跟聂小七同一个学校。
她长得更高了些,脸蛋也更精致,眼睛依旧乌溜水润,就算穿着一身破烂,也是村里人人夸的漂亮小少女。
到了初中,学习难度突然上升,聂双双再也没法靠着她那些小聪明蒙混过关,每天每天都看着长长的古诗古文,奇形怪状的英文单词,还有符号莫名其妙的数学公式抓耳挠腮。
于是聂双双便越来越不能理解,为什么聂小七只比她大了两三岁却总是比她懂得多得多?为什么他永远都能那么轻松的就背下那些又臭又长的文言文,发音拗口的英语句子,三下五除二就做好数学题?
为什么啊?
但是现在聂双双却很少再会像小时候那样去粘着聂小七问东问西。
进入青春期的孩子总会敏感一些,并且,她刚进初中的时候,就有隔壁村和她一起上学的女孩子向所有男同学女同学散步八卦消息——
“聂双双家里有童养夫啦!很小的时候就被她的童养夫摸过啦~!”
情窦初开的男生女生们对这方面的事情最为好奇,于是有事没事便揪着聂双双问“那方面”的暧昧问题,聂双双每次都被问得涨红了一张小脸。
为了避嫌,她上学也不跟聂小七一起去学校了,放学也不等他一起回家了,好在初一初三的教室隔得远,她平时在学校也不会见到她这个“童养夫”。
第107章
聂小七是那种人——
你不理我, 我也不理你。你要来理我, 我也不一定理你的傲慢性格。
或者说难听点,目中无人,性格扭曲。
更何况他也到了青春期,别扭起来能比几年前更甚。
那一天是开学报到的日子,早上聂小七和聂双双一起搭着村里人的三轮小摩托去了学校。
路上,聂小七对女孩说得好好的, “初三放学会晚一点, 你放学了在校门口等我一起回去。”
可那一天,聂双双遭受了女同学“童养夫”言论的袭击嘲笑, 放学了在校门口踌躇了一会,和新同学说了一会话,就坐上隔壁村同学妈妈的摩托车, 回家了。
她想的很简单。
要是让同学们知道她的“童养夫”就是聂小七,还是他们同一个学校的, 那该多尴尬呀!
晚些时候, 聂小七也到家。
进院子时他重重踢了下院子外边的木栅栏, 栅栏门“碰!”的一下甩在木杆上,发出很重的噪音响声。
院子里养的母鸡被少年回家的动静吓了一跳,扑腾着翅膀咯咯咯地跑开,聂小七把书包甩在单肩, 拖着鞋子走向屋子。
聂家的破房子这两年又被翻修了修——其实也只是多订了几根木条,多罩了几层塑料蛇皮布,放了些稳固用的砖头。
从前爸爸奶奶在世的时候, 聂双双和奶奶住一间屋,聂小七跟爸爸住紧挨着的另一间更小的屋子。
爸爸奶奶去世的现在,聂双双跟聂小七依旧住在原来各自的小破屋,吃饭会在一起,写作业会一起在院子或者吃饭的木桌上,还有曾经一起去吴老师家,一起下山去镇上溜达。
过去他们年纪小,村人见他们可怜,这样相依为命的关系也没太多人胡说八道,早年间不懂事起哄说“童养夫”的小屁孩也都被聂小七给揍服了。
然而几年后却不同了。
聂小七不断地往上蹿着个头,肩膀变宽,他开始冒喉结,声音也开始处于变声期,嗓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沙哑,同时面部棱角也发生着细微变化,磨去了秀气圆润,往少年冷峭的方向生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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