镀金岁月/Yes!Your Grace (苏浅浅喵)
而她的预想应验了,今早上的确是她与阿尔伯特在很长时间内的最后一次见面。
在这期间,阿尔伯特一直都待在会议室中,那些来自开普敦的军官为他带来了许多最新的战况报告,一刻不停地向他解说着目前的局势。直到伊莎贝拉都坐上了运输船,他都没能从参谋与将军中脱身,得以前来与自己的妻子道别。
如果你想的话,我现在还能回去,隔着墙替你与公爵说上几句话。在运输船即将从军舰旁驶离之前,康斯薇露如此对伊莎贝拉说道。我会很小心,没人会发现什么端倪的。
没有这个必要,康斯薇露。
伊莎贝拉回过头去看身后那个丑陋的,庞然的,凶狠的,在这个时代的海洋上所向披靡的怪物,在宣告战争爆发后第一时间便被悬挂上桅杆的战旗在海风中被吹得猎猎作响,蓝白的底色在玫瑰般的日色中挥扬,反而透着那么一丝无辜的纯真。“大不列颠万岁”的呼喝声响彻天际,在短短的间隙里填充进那么几声不知来源于何处的啜泣。
He knew, and that’s enough for me.
作者有话要说: . Butterfly kiss,即用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轻轻地上下扫拂着对方的脸颊。
阿尔伯特亲王号的原型是1895年英国制造的9艘庄严级前无畏舰中的乔治王子号,之前忘记说了。
第190章 ·Isabella·
非常奇怪的是, 那些运输船并没有将伊莎贝拉等人送到开普敦的港口, 而是绕到了山后一个较小的私人码头, 为这趟短途的运送平白无故地增添了30分钟的路程。
原本是不需要那么久的,然而这艘运载着贵族们的运输船不得不开得很慢,远远地被其他船只甩在身后。因为那些哭哭啼啼的贵族夫人刚一上船,就立刻叽叽喳喳地抱怨开了,不明白为什么开普敦会用这么一艘既不豪华,也不舒适的运输船将她们送到港口, 又埋怨船长开得太快, 让她们这些还没来得及吃早餐的女士们都犯恶心了。
心情本就十分焦虑的伊莎贝拉见到此情此景, 便赶紧找了一个最远的座位, 与扮成乔治·斯宾塞-丘吉尔的安娜一块坐在那儿——乔治与温斯顿都算是贵族, 因此也被安排来了这艘船上,除了他们两个以外, 船舱里还有两名没有军衔的子爵,就算是剩余的外交团成员了。只是温斯顿一听说他们不在开普敦港停靠,就立刻前去船长室询问原因了,这会正阴沉着脸从楼梯上走下船舱,那神情不可能意味着什么好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等他一走到近前, 伊莎贝拉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开普敦肯定已经知道了阿尔伯特亲王号入港的消息, 也知道还有一部分外交团成员会来到城里,为什么我们还要被送去另外一个港口?难道是打算让我们都好好更衣,好来一出盛大的——”
“不是这个原因, ”温斯顿的语气比他的脸色还要郁闷,他重重地在陈旧的碎花布沙发上坐下,屁股下登时传来了布料不堪重负的响声,“开普敦城内发生了□□,许多人民都认为战争会爆发是因为外交团没有及时来到南非与德兰士瓦共和国谈判的原因,他们这会正在开普敦港那儿等着我们呢,相比较之下,拿着火把走进村庄狩猎女巫的猎人说不定都比他们要友好一些。因此开普敦市长才派出了这些不起眼的运输船将我们送去一个私人码头,他会将我们安顿在他自己的宅邸之中,等到英国政府派遣船只来迎接我们以后再将我们送去。”
“开普敦的居民怎么会这么认为?”伊莎贝拉皱起了眉头,“他们应该明白阿尔伯特亲王号在直布罗陀港口停留了一个半月并不是我们的决定——”
温斯顿从怀里甩出了一份皱巴巴的报纸,“这是我从船长室拿来的,”他说着,揉了揉鼻子,“把你这话跟塞西尔·罗德斯说去吧。”
“你究竟听命于谁,大英帝国政府,抑或范德比尔特家族,马尔堡公爵?”
下面则是一张阿尔伯特与威廉在教堂里握手打招呼的照片,显然拍摄于几个月前的婚礼上。
伊莎贝拉看着在报纸头版上的标题,愕然得说不出话来。
“这份报纸是一星期前的了,连续整整半个月,直到如今,报纸上都是这样的论调。我已经打听过了,这样的言论最早是从塞西尔·罗德斯控制下的一家报社传出来的。”温斯顿恨恨地说道,“他们声称,范德比尔特家最近开辟的南美洲生意,不过是为了遮掩向西班牙与古巴两方提供武器走私的这个秘密。同时还说范德比尔特家族已经从搅和殖民地战争这件事里尝到了甜头,赚到了大笔大笔的钱财,于是这一次,他们就决定与阿斯特家族联手,挑起德兰士瓦共和国与英国之间的殖民战争,好以此继续自己的武器走私生意。而这就是为什么马尔堡公爵要在直布罗陀海峡耽搁了整整一个半月的原因,你要说这件事跟塞西尔·罗德斯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可不信。”
康斯薇露在心中发出一声惊呼,伊莎贝拉抑制着想要向她看去的冲动,只是在心中安抚着她。尽管明白得可能没有她那么深刻,伊莎贝拉也能大致清楚这种谣言对范德比尔特家的生意影响有多大,与英国公爵勾结这件事就算了,损害的大多是阿尔伯特的利益,但是走私武器可不一样——
这不是后世,发明生产贩卖武器的公司还能光明正大地在股市上市,公然政治献金给许诺会在战争中使用他们的武器的总统候选人。为了走私武器而挑起一场在道义上为人不齿的战争,只会给范德比尔特家族头上扣上一顶战争贩子的帽子,会不会损害与阿斯特家族之间的合作另说,除了铁路以外的生意都会因此受到不少的影响,也会让支持康斯薇露在古巴生意的威廉遭到家族其他成员的质疑。
然而,他们在军舰上的一个半月里,却从未收到过任何一封来自威廉的电报抱怨此事,只有两三封电报告知了康斯薇露古巴生意的收益,就某些古巴庄园和土地的事情询问了她的建议,提了一句菲尔德家族已经破产了,除此以外便没什么。
就这一点而言,他倒还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父亲。
“塞西尔·罗德斯为什么要散播这样的谣言?”伊莎贝拉追问道,“这根本不合常理,塞西尔·罗德斯与张伯伦先生的私交极好,他应该是站在阿尔伯特的这一边的,而不是——”
她想说玛丽·库尔松,却又觉得这么说不大准确,塞西尔·罗德斯看起来更像是利用了玛丽·库尔松宣扬的这个谣言来达到自己的某个目的……但这又是为了什么呢?他一直向英国政府与阿尔伯特亲王号供给着南非的情报,可他从来没有提到过开普敦城内正流传着这样的谣言,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伊莎贝拉越想越觉得不对,但从她的欲言又止中了解到了她想说些什么的温斯顿则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塞西尔·罗德斯与库尔松夫人合作能得来什么好处?塞西尔·罗德斯只会巴结殖民地办公室的头头,好让对方支持自己在殖民地的行动。库尔松夫人得罪了威尔士王子殿下,张伯伦先生如今又倒向了亲皇派,便绝不可能将库尔松勋爵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你可别小看塞西尔·罗德斯,他这人精明狡诈得很——”
“如果他们都想要这场战争爆发呢?”
伊莎贝拉听见自己低声念叨了这么一句,至于这个结论是怎么蹦入她的脑海里的,他却不知道。从手包里掏出自己的笔记本,又掏出了那张画满了记号的地图,伊莎贝拉放在沙发前的小几上,她有预感,这些记录能帮她找到适才那句话的源头,以及它接下去的内容。
温斯顿起先没明白那本不起眼的黑封皮本质意味着什么,直到他随手翻开了两页,又展开了那张地图的一半,便霎时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如同淘金矿的工人发现了金砂一般地迅速将两者从桌上抢了过去,凑在自己面前细细读着,“看在上帝的份上,你是怎么得到这些资料的,”他压低了声音吼道,一脸欣喜,仿佛找到了宝藏的汤姆·索亚一般兴奋不已,“这可都是只有外交团核心成员才能接触到的消息,还有这地图,上帝啊——我发誓,一到开普敦,我就要立刻速写一份下来。”
“我是怎么得到这些消息的并不重要,”伊莎贝拉又将笔记本与地图从他手上夺了回去,“关键是,这些资料也许能帮助我想清楚目前情形的一些疑点。自从今天早上听说战争爆发以后,我就一直有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
“那是因为阿尔伯特要带领着英国海军舰队前往前线战斗,而你害怕他会出什么事。”温斯顿讥讽地回了一句,“别告诉我,你现在正考虑着什么不切实际的,像是要结束这场战争之类的想法——”
“就算是这样,那又如何?”伊莎贝拉平静地迎上他眼中那不屑嘲讽的神情,“难道这不正是外交团最初的任务吗——和平解决大不列颠与德兰士瓦共和国之间的争端,你想告诉我这也是一件不切实际的事吗?”
“难道你看不出来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想要结束这场战争吗?”温斯顿的神色从鄙夷换成了难以置信,就像看见了既让他感到气愤,又对此无可奈何的事情一样,两手一摊,差点打到了坐在一旁的安娜,“我们这些军事学校出身的士官也好,阿尔伯特亲王号上的那些突击队士兵们也好,德兰士瓦共和国也好,德国也好,荷兰也好,英国也好,美国也好,塞西尔·罗德斯也好,每一个都盼着这场战争能够爆发,你自己适才不也这么说了吗?那么,你该如何以区区一位公爵夫人的力量,去结束一场全世界都乐见其成的战争?要我说的话,你能带着那顶奢华过度的皇冠与项链逃出开普敦都不错了。要知道,在那些居民的眼里,每一颗钻石和蓝宝石上都流淌着南非人民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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