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外婆腿脚不利索,人却是清醒得很。
“我生了几个儿女,就你最糊涂了。好好的一手牌被你打得稀巴烂。你不知道,现在雪晴都把别人叫妈了。那个叫云宁的女人也是挺有手段的,把德本和雪晴的心收得服服贴贴的。你说你现在还回来做什么?还不嫌丢人吗?”
齐正浩安安静静的听着,突然插嘴道:“外婆,为什么说妈妈丢人?妈妈没错,妈妈说要回来照顾你,还有要给我找爸爸,外婆,你再说妈妈的坏话,你就是坏外婆!我就不理你了。”
毛外婆被逗乐了。
“你听听,你这孩子还知道护着你呢。我看你什么都没做好,这孩子教得可真好,太让人稀罕了。正浩啊,你想要什么样的爸爸?”
齐正浩沉默了一会,说:“反正我不要打妈妈和打我的爸爸!”
反正他记事开始,之前的爸爸,一喝醉酒甚至是一有点烦心事,对他和妈妈就是拳打脚踢的。
到了家,毛白梦连忙做饭。
幼儿园吃得不饱,每次回来,齐正浩就嚷饿。
待三人都吃完了,毛白梦又把碗筷都收拾了洗干净了,匆匆往外赶。
齐正浩拉着她的衣摆,可怜兮兮地说:“妈妈,我睡着之前,你能回来吗?”
毛白梦蹲下身子,摸了摸齐正浩的头,忍着心酸道:“正浩,你别等妈妈了,乖啊。妈妈去挣大钱去了。妈妈挣了钱,才能给你找爸爸啊。正浩,你先睡啊。等妈妈回来,我就会陪你一起睡的。”
齐正浩依依不舍的点点头。
毛白梦走后,齐正浩打开书本,自己写起作业来。
毛白梦往得月楼走去。
得月楼晚上生意好,她在这里做临时洗碗工,跟一大群妇女坐在后厨的空房里。
毛白梦手脚麻利,做得很快。
她很后悔,以前不肯吃苦,现在吃的苦还算少吗?
“白梦啊,你家孩子睡了吗?唉,我们那个,估计晚上就一直看电视,家里老人也管不了。但没办法,不做这个又能做什么呢。”
毛白梦应道:“应该睡了吧。我儿子挺乖的。他不怎么看电视。”
“还真羡慕你,那就省心好多了。”
毛白梦话不多,别人说一句,她就回一句。
别人不说话,她就安安静静的洗着碗,没有人问她话,她一直到洗完碗结束,也不会说一句话。
*
包间里,男人几杯酒下肚,都畅聊了起来。
在座的哪位不是人精,说着鬼话,连自己似乎都忽悠过去了。
“叶总,恭喜你啊。听说你太太怀孕了。祝你早得贵子,生意更上一层楼。”
……
叶德本脸上染上了红晕,眼睛也有红血丝。
一笔生意又谈下来了,他是要为云宁肚子里的孩子做打算。
他去上洗手间,喝多了点,眼前的景像都有点模糊了。
好不容易到了洗手间,叶德本的脚被什么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一个女人上前来扶了他一把。
女人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带了点熟悉的感觉:“小心~”
叶德本眯着眼睛看过去,有点瘦削的女人,低着头,系着围裙,身材有些走形,但那脖颈的弧度却是极其优美的。
让叶德本想起往事,前妻就有这样优美的脖颈。
叶德本脱口而出:“白梦?”
几年不见,几年不曾想过,没想到这名字,还是让他深深藏在记忆里,脱口而出。
毛白梦连头也没有抬,慌乱道:“你认错人了!”
她落荒而逃,叶德本没提防她突然松手,整个人往后跌去,撞到了墙上,痛意让他反倒是清醒了。
叶德本觉得他眼花,那个女人,难道不是毛白梦吗?
若不是,她跑什么跑。
认错了人,只要不是心里有鬼,被认错的人,会跑吗?
叶德本回到座位,沉思着。
不多时,服务员过来,叶德本招手:“把你们这边的人事经理叫过来。”
服务员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回复:“人事部的已经下班了。您有事?明天白天我帮您联络?”
“那算了。谢谢。”
“怎么,叶总,你是看上这里的哪个妞了?想找人事要资料?”
“话可不能这样说,你看叶总是这样的人吗?小心叶太太听见了。”
男人哈哈笑着,叶德本却有一些心不在焉。
毛白梦回到洗碗间,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脸上带着苍白的神色。
“白梦啊,你做什么去了?上个洗手间回来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还有一个小时就收工了,你再坚持一下。”
“啊,好。”
毛白梦坐回了小凳子上,戴上胶手套,在红色大盆里洗起碗来。
她万万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到叶德本。
幸亏叶德本喝醉了。
可是他那一声白梦,还是把毛白梦吓得够呛。
她没想到,叶德本还能认出她呢。
而叶德本显然比以前更胖了点,但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增加。穿着的衣服干净又整洁,非常得体。
就算他肥胖,穿起来仍然很好看。
是那个女人的功劳吧。
而她呢,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正浩。
☆、171,正浩不是姓齐的儿子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毛白梦走到她和正浩睡的房间。
齐正浩睡得正香甜,毛白梦替他将薄毯子盖在肚子上,轻轻地亲了亲,才轻轻褪出来。
毛白梦将衣服整理,该手洗的手洗,该扔洗衣机的扔洗衣机。
这个房子还是当年她跟叶德本没离婚之前办下的。
离了婚,这房子就归了她,毛外婆住着。
不大,一室两厅。所以,儿子这么大了,还是不能分房睡。
没有那个条件。
毛外婆年纪七十多,年纪大了,浅眠。
一点点声响都会被吵醒,醒了就睡不着了。
毛白梦开门的时候,毛外婆就醒过来了。她起身,看着毛白梦正坐在阳台上的小凳子上发呆,脸上带着疲惫忧伤的表情。
“白梦,怎么还不去睡,衣服明天再晾吧。”
毛外婆心疼女儿。
毛白梦捂住了脸,喃喃道:“妈,我遇见德本了。”
毛外婆轻轻将拐仗往地上嗑了一下,竖眉道:“见着了又怎样?你回来Z市就该知道,你们肯定会遇上的。你以为叶家还有你的位置?叶家父女早就把你忘光了。当初是你死活要跟那姓齐的离开。你咋不上天呢。寂寞?寂寞什么!男人在外面打拼,你倒好,在家里出轨。女儿都这么大了,才想起追求爱情了?你看看你嫁的比你小六岁的男人,给了你什么?给你一个拖油瓶,还给你一身伤,还把你带走的钱全部给赌光了!”
毛白梦泪流满面:“妈,您别说了。我求求您,您别说了。”
“我就要说!你趁早给我清醒一点儿!遇到了德本和雪晴,躲远一点。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
毛外婆越说越来气了。她当时一度沦为街坊邻居的笑柄。就是嫌丢人,她才搬到这个小区住。老宅伴多,可是她也没脸再住下去了。
身边的老人,一个个逝去,就她腿脚不利索身体还总有一些小毛病,却又不死人,一天天拖着,不过再多苟活几年罢了!
“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要什么没有什么。你凭什么还以为德本的身边还留有你的位置?”
“妈,正浩是他的儿子,我有正浩,妈!”一直默不作声哭着的毛白梦开口道,毛外婆浑浊的眼瞪着她。
“你,你说什么?正浩不是姓齐的儿子?”
她太吃惊了,身体都忍不住晃了两下。
毛白梦连忙上前扶住她。
“妈,我们坐沙发上,我慢慢跟你讲。”毛白梦扶着毛外婆坐到沙发上。
当初她跟着姓齐的走的时候,已经有身孕了,却不自知。
因为胎儿那时月份小,她之前就跟姓齐的出轨了,所以,谁也没怀疑过这孩子不是姓齐的,也有可能是叶德本的。
她跟着姓齐的到了姓齐的老家生活。
头一两年还好,孩子出生,家里又有她跟叶德本离婚分来的家产,日子还是过得挺逍遥的。
她专心带孩子,姓齐的毛病就出来了,好吃懒做,坐吃山空。
还染上了赌,家财都被他挥霍一空。
有一次,因为齐正浩生病,抽血的时候,才发现,毛白梦是AB型血,姓齐的也是AB型血,但齐正浩却是O型血。
两个AB型的父母,不可能生出O型血的。而叶德本却正是O型血。
得知这个结果时,姓齐的疯了似的打她。
敢情这几年,是他在帮别人养孩子啊!
“说,你当时不是说跟姓叶的没感情了?跟我在一起之后,你怎么还让他碰你,啊!”他有没有想过,那时她和叶德本还没离婚,还是夫妻,叶德本要她行夫妻义务,她能拒绝吗?
家暴是有过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和无数次。
后来,她被他折腾得不成人形。
而姓齐的,仗着自己还有几分姿色,跟一富婆勾搭上了,跟她离了婚,将她扫地出门。
毛白梦那一时间,除了姓齐的和叶德本,并没有过其他男人。
不是姓齐的,那就是叶德本的。
毛外婆一拳捶在沙发上,叹息道:“真是作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