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首《伊斯拉美》中,存在大量快速重复音及保持音、三度、大跳、双手交替和弦、琶音、跳跃和弦等,当初她为了弹下这一首曲子,苦练了整整两个月才达到如今的程度。
就连现在,她每次弹《伊斯拉美》都要屏息凝视生怕出错,而岑念呢?面无波澜,还是那副让她火冒三丈的轻松模样。
岑念的一曲弹完后,文辞雪点了点头:“这首曲子你练了多久?”
“36个小时。”
文辞雪对她过于精确的答案有些诧异,普通人都是大概回答练了多少天,多少个月,特意把自己练了多少个小时都清楚记下的,文辞雪还是头回遇见。
“你的学习速度很快,基础功也很扎实。”文辞雪笑着说:“你先坐下吧,我先给你说说今后的时间安排……”
“我通过你的考核了吗?”岑念问。
“对。”
“你还没有通过我的考核。”她说。
文辞雪一愣。
现在还有学生审核老师的说法了吗?
“岑念!你别得寸进尺了!”赵珺琦怒声说:“文老师是全国最好的钢琴老师,你爱学不学,出了这道门你遇不到比文老师更好的老师!”
“珺琦——”文辞雪沉下脸。
“文老师!”赵珺琦一脸委屈。
“拜师的确不能马虎,说吧,你想考核我什么?”文辞雪看向岑念。
“我想听你演奏一曲。”岑念说。
“没问题。”文辞雪说:“你想让我演奏哪一首?”
岑念想要扬长补短,她需要的不是李斯特那样擅长高超技法的老师,而是肖邦一样善于抒情的老师。
众所皆知,肖邦是浪漫主义色彩最浓厚的音乐家之一,要论琴声中的丰富情感,肖邦的曲子当仁不让。
“肖邦第三奏鸣曲。”
这是她苦练多遍却依然无法完成情感的曲子。
文辞雪点了点头,从钢琴教室一旁的柜子里找了一会,找出一本琴谱回到钢琴前。
岑念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演奏。
从宴会上回去后,她上网查了文辞雪的资料,国内最为著名的钢琴教育家兼演奏家,曾教出多名荣获国际钢琴最权威赛事阿布拉莫维奇国际青年音乐家比赛金奖的学生。
想要教她,起码要有她母亲的程度才行。
岑念研究过二十年前文辞雪参加阿布拉莫维奇国际青年音乐家比赛的视频,和她母亲比起来有天壤之别。
二十年过去后,她有不一样的进步吗?
文辞雪一曲第三奏鸣曲完毕,赵珺琦和岑琰珠都用力鼓起掌来。
她起身,笑着对听众致谢。
“现在,你的决定是什么?”文辞雪笑着看向岑念。
岑念看着她,片刻后也笑了。
二十年过去,文辞雪已经成长为了不亚于母亲的钢琴家。
她获得了岑念的尊重。
“文老师。”她说。
第89章
文辞雪点点头, 说:“我的授课是以互补的两人为一组展开,你的琴技十分出色, 但是在情感的完成上要稍差一些,今后你就和擅长抒情演奏的王才哲一组, 上课时间是每周三和周五的七点到十点。”
岑念接受她的说法, 没有任何不服气的情绪。
因为多年前, 她的母亲就对她作出过类似的评价:
“你只是在对着琴谱照本宣科, 像个复读机一样忠实地复制琴谱,琴声里没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作为推荐你参加比赛的参考, 我想问问至今你获得了哪些奖项?”
赵珺琦和岑琰珠都竖耳倾听。
“没有。”
文辞雪露出吃惊的表情:“一个都没有?”
“没有。”
“哈——”赵珺琦嗤笑起来。
“好, 我知道了。”文辞雪说:“今天只是一个简单的了解情况,正式的上课时间在两天后的周五, 记得不要迟到。”
“好。”
岑念和赵珺琦、岑琰珠二人一起走出教室。
赵珺琦看了她一眼, 冷哼一声, 加快步伐离开了走廊。岑念和岑琰珠走到电梯间的时候,只看见已经在下行的电梯数字显示器。
岑念按下了旁边电梯的下行按钮。
在电梯开门之前, 她和岑琰珠沉默无言地并排站立, 冰冷的电梯镜面上印着两张无表情的脸。
岑念不以为意, 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岑琰珠能低下头和她做朋友,她们的身份注定只能和平共处,而不是友好相处。
这样就够了。
电梯门开,两人走了进去。
沉默的三十秒之后,电梯门开启,岑念走出写字楼大楼, 看见了黑色的奔驰和站在奔驰外等候的齐佑。
她有些意外。
齐佑是岑筠连的专属司机,怎么会出现在写字楼楼下?
岑琰珠看了齐佑一眼,没有丝毫吃惊,走向了黑奔驰后面的一辆红色法拉利。
齐佑看着停下脚步的岑念,说:“岑总已经交代我了,今后二小姐上钢琴课的时候我会来接您回家。”
岑念这才走了过去。
“岑筠连不用车吗?”她问。
齐佑垂下眼,仿佛没有听见她不恭敬的称呼:“岑董下班后的私人行程基本上都是自己开车。”
岑念没有再问,既然岑溪都安排好了,她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她坐在车里,思考着今后的行程安排。
除了周一至周五上课的时间外,她每天晚上还有两小时的家教,每周不低于六小时志愿者工作,再加上现在又有了周三晚和周五晚的钢琴课——
真忙。
但是她忙得很充实,很开心。
现在的她,过得很开心。
她不再孤独。
第二天早上,岑念一如往常地乘校车来到学校。
所谓冤家路窄不过如此,她走进教学楼大门的时候,正好遇上从走廊里独自一人走出的傅芳丽。
虽说青山集团如今处境艰难,但她就像是特意要否定这个现实似的,身上的装饰品越戴越华丽。
傅芳丽一见岑念就露出了讥讽的嘲笑:
“听说你周末大出了风头,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感觉一定很好吧?可怜岑琰珠,明明是正宫的女儿,却被小三的孩子挤兑得没有容身之处。”
岑念看都不看她一眼,目不斜视地走过她的身边:
“你该吃氟哌啶醇了。”她平静地说。
傅芳丽一脸狐疑地看着岑念背影,福牌定纯?那是什么东西?
她拿出手机,在搜索框上输入这几个字,因为拿不准是哪个字,她干脆输入了拼音。
排在联想第一个的词就是氟哌啶醇,她选择后按了回车。
“氟哌啶醇,主治急、慢性精神分裂症。特别适合于急性青春型和伴有敌对情绪及攻击行动的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身后传来傅芳丽气急败坏的叫喊,岑念面无波澜,仿佛她叫的不是自己的名字。
岑念走进教室,坐在前排的诸宜正要出门,她满脸疑惑地看了眼岑念:“我听见傅芳丽在喊你的名字,她又发什么病了?”
“你别出去了,一会被疯狗咬上一口。”庄辉说。
“她敢咬我?我一脚踹死她!”诸宜带着战斗表情,兴冲冲地出去了。
诸宜走出教室后,庄辉叫住正要往后排走的岑念,神秘兮兮地拿手挡着嘴,小声说道:“你知道诸宜最近和谁走得比较近吗?”
岑念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限定男生啊,男生——她有没有和你说最近喜欢谁之类的?”庄辉补充道。
岑念摇了摇头。
“奇了怪了,这个死丫头——”庄辉嘀咕。
“怎么了?”她问。
“算了……你帮我留心一下,要是她和哪个男生走得比较近,拜托你悄悄告诉我吧!我会请你喝奶茶的!”庄辉双手合十请求。
“知道了。”
庄辉笑逐颜开:“谢谢你啦!”
少年一看就是没什么心眼的人,还不知道“好”和“我知道了”之间的本质区别。
岑念走回座位,从她进门开始一直目不转睛看着她的橘芸豆对她小声说:“……早。”
“早。”岑念在座位坐下。
自从上次她问过清晨的抄作业大军那个问题后,现在已经没人找她借作业本了。
然而教室里抄作业的人依然不少。
即使不借她的作业,要抄的人还是在抄。
他们自己的人生,她尊重他们的选择,她不后悔提出不留情面的忠告,更何况,也不是所有人都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
“你能给我讲讲这道题怎么做吗?”
橘芸豆把他早就在桌上放好的数学习题册推了过来。
尤东哲拿着物理习题册走过来见到的就是这副情景,又被人近水楼台先得月,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别玩手机了,过去听听初级数学的讲课。”尤东哲走到唐薇欢面前,收走她正在玩的手机,一脸严肃地说。
庄辉一人呆得无聊,拿着手机走到正在听岑念讲题的邬回身旁,小声说:“来玩一局吧?”
邬回理都不理他。
“就一局?”他戳了戳邬回的胳膊肘。
邬回一肘子差点把他早上吃的面包给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