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不想承认的东西从脑子里冒出来,那个毛线球又在乱滚,这回引发毛线球动乱的选手直接站在她面前,手里还捏着这团毛线的头。
林翊当时的灵魂拷问再度在耳边响起。
——“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我……”林微吟睫毛颤抖,话都说不出来,“这个……”
“我能不能?”趁着林微吟还在发愣,闻人以谨松开她的手肘,逐渐下滑,顺势托起她的手。
他垂着眼帘,密匝匝黑压压的睫毛能打出阴影,林微吟看着他的睫毛,脑子里全是各种睫毛液睫毛膏的广告。闻人以谨低头,在女孩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抬眼时眼睛里藏着千山万水:“可以吗?”
“……等、等会儿再说吧。”林微吟感觉现在脑子不太好使,选择放弃,别过头,“那啥,听完这支曲子就回去吧。”
“好。”闻人以谨从善如流,放任林微吟僵硬地转身,但手上没松,还是勾着她的手指。
林微吟整个人都是僵的,感觉到指尖相扣的微妙触感,她甚至能分辨出哪一根是食指,因为指腹略显粗糙,磨在她指尖,有种暧昧的痒。她觉得她当不成豌豆射手了,她现在得是个樱桃炸弹,脸上越来越红,发烫得很明显,她怀疑自己随时会爆炸成天边最绚烂的烟火。
但是林微吟不能说,也不能转头,古典乐从耳朵里灌进去,她脑子里嗡嗡作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回去再说吧。”
闻人以谨还是那个态度,笑了一下:“好。”
心里在想别的乱七八糟的,这一曲就格外地短,林微吟还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怎么想的,乐团边上掌声又起来了。她一惊,僵硬地扭头看了闻人以谨一眼,又迅速把头转回去,开始掩耳盗铃地自闭。
毕竟是正儿八经和小姑娘讲这个,四舍五入得算是示爱,闻人以谨再没经验也知道不能逼,得哄,否则别说这辈子,下辈子还是单身的命。他舔舔嘴唇,没直接问:“听完了?”
林微吟很想说“我们再听一曲吧”,但她意识到这个理由不能老是用,就算她今晚在广场上打地铺,明早起来还是得面对闻人以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脑子里毛线球滚来滚去,连自己的手还在闻人以谨手里都没发现。
她整张脸都红了,含含糊糊地:“啊……嗯,回去吧。”
闻人以谨大概有数,气定神闲,指尖轻轻挠了挠林微吟的指节:“那回去了?”
林微吟“嗯”了一声,抬腿时手脚都有点不协调,这一脚还没落实,背后突然响起个声音,嗓门还挺洪亮:“谨哥!”
闻人以谨脚步一滞。
林微吟琢磨了一会儿,动用几下聪明的小脑瓜,觉得这个“谨哥”应该是指闻人以谨,但是这称呼怎么听怎么傻,她没憋出话来,干脆站在原地,等着人过来。
过来的是个剃着板寸头的男人,脸圆圆的,本来就比闻人以谨矮,还有点胖,站在身材比例十分优越的人面前就显得更圆,灯光一打,仿佛一个高坚果。
高坚果好像很激动:“真是你啊?我看个背影就像你,腿长啊。真好久不见了。”
“嗯。”然而闻人以谨很冷淡,看高坚果时还皱了皱眉,好像不太确定他是谁,“施昊?”
“是我是我!真没想到能再见你哈,哎哟,果真是这个广场,来听古典乐啊?我知道的嘛,我们是不懂啊,就知道大嫂喜欢听古典乐,谨哥带大嫂过来的啊?”施昊像是浑然不觉,自顾自一顿疯狂输出,视线转到林微吟身上,像是忽然反应过来,“哎,这个不是嫂子啊?”
闻人以谨脸色一变,想说什么,林微吟先开口,直接把他的话堵回去:“你说的人是谁?”
“哎哟,这天黑……你看看我这……就看了个背影,高高瘦瘦的,还以为……唉,对不起,真对不起。”施昊往自己脸上轻轻抽了两下,脸还挺有弹性,他看了闻人以谨一眼,再看林微吟,“那我可说了啊?就是谨哥高中时候的女朋友嘛……”
“我和她没关系。”闻人以谨突然开口,林微吟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这个语气,冷得像冰,简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看看闻人以谨,再看看施昊,大概懂了,清清嗓子:“那啥,我有话想说。”
“是这样的,这位朋友,我男朋友呢,是把他的情史全给我交代过的,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你说的是谁了。根本没关系的人,你非要叫大嫂干什么?”林微吟自顾自说下去,“而且很奇怪,你和他明明这么久没见,他连你是谁都不太确定,你怎么冲上来这么熟络,就在我面前提另一个女人?”
“我这……”施昊完全没想到林微吟会是这个反应,“这不是天黑……”
“天黑不是理由。我姑且猜一下,你该不会是因为高中时对你说的那个‘大嫂’求而不得,只好暗搓搓地想着,现在看见我男朋友和我在一起,就上来恶心我?”林微吟笑笑,在闻人以谨肩上拍了一下,“既然你说那是大嫂,江湖规矩,觊觎大嫂的三刀六眼五马分尸,晓得不晓得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林很高贵,男人没有机会x
第46章 第四十六天没复明
施昊是有点这个意思。他读的高中升学压力大,老师摁着头学,蓝白校服怎一个丑字了得,在这样的环境里,高挑漂亮还成绩好的肖凌珊就是女神级人物,俘获的少男心少说也有十筐八筐的。
可惜肖凌珊选来选去,最后选了闻人以谨。
老师面前闻人以谨绝对是个乖孩子,只知道看书写作业的那种,然而施昊亲眼见过他打人,握紧的指骨发力,一拳拳往实里打。挨打的社会人被锤得血丝从嘴角渗出来,求饶都说不出完整的话,哪儿还有之前流里流气堵着学生收钱的样子,尚且是少年的闻人以谨却抿出点笑来,眼睛里藏着的像是发自内心的欢愉。
就算知道闻人以谨和肖凌珊的事儿有误会,那种情况下的男女朋友关系就和闹着玩似的,目睹好几场单方面殴打,施昊也不敢和闻人以谨竞争,只能把肖凌珊藏在心里。
时过境迁,肖凌珊和闻人以谨是早掰了,虽然也没给他什么机会,但他在广场上远远地看见闻人以谨,还有边上那个陌生的女孩,立马有点上头,冲上来瞎说了这么一通。
本来女人对这种事应该挺敏感,鬼知道这女人这么莽,和肖凌珊完全不是一个调调,施昊甚至觉得给她一把刀,她能上来按着他的头给他当场表演个手切智人刺身。
一脚踢在铁板上,施昊也没办法了,挤出点笑来,刚想说什么,闻人以谨开口了,还是之前清清淡淡的语气,眉眼间却陡然而生一股寒气:“我早说过我和她没关系,滚。”
对上闻人以谨的眼睛,施昊浑身一颤,脑子里难以自控地冒出一个想法。
当年闻人以谨没把那个撞枪口的社会人锤死,现在广场上也没动手打他,不是因为他这人做事留一线,纯粹只是因为受刑法的束缚。
“滚啊,听见没。”林微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是男人就光明正大去追,别背后捅人,你女神还他妈压根看不到。”
施昊还能怎么办,准备好的打圆场的话都没能说出口,尴尬地摸了摸裤缝,转身走了,看背影还挺有点灰溜溜的感觉。
刚才同仇敌忾可还行,施昊一走,林微吟和闻人以谨之间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她觉得这可能是认识以来最尴尬的气氛。
林微吟真不知道怎么驾驭这扑面而来的信息量,转头盯着根灯柱,抿抿嘴唇,没说话。
闻人以谨看了林微吟一会儿,垂下眼帘,也没说话。
沉默片刻,林微吟把头扭回来,试探着打破这个气氛:“那啥,听完了吧?我们就各回各家吧。”
她的意思是分开,闻人以谨却说:“我送你回去。”
“……这就不用了吧,广场边上就是地铁站,我现在还赶得上最后一班。”
“太迟了,不安全。”闻人以谨摸出车钥匙,“走吧,顺路的。”
说得挺有道理,这个时间让林微吟自己搭地铁,她还真有点慌,而且闻人以谨的态度也很正常,好像刚才的闹剧,甚至更之前的那个问句没出现过。林微吟还真找不出理由强硬地拒绝,点点头,打算最后再占闻人以谨一个便宜。
等上了车,夜间车流量不大不小,车开在主道上,两边没停业的店灯光炫酷,在车窗外汇成断断续续的灯带,打在车窗玻璃上,斑斑点点,像是混了珠光粉的颜料。
林微吟抱着包坐在副驾驶座上,整个人贴向车门,浑身都写着抗拒,只恨自己不像猫那样能随时变成液体。她没敢看闻人以谨,姿势扭曲地转头,死死盯着车窗外边。
感谢邓女士,林微吟不仅视力好,听力也完全ojbk,闻人以谨之前问的问题她听得清清楚楚,但他现在没追问,她就得过且过,权当没听见。讲道理,林微吟不怎么喜欢逃避,但她也没那么莽,不至于对着困难高呼一声然后头铁对冲。
就当没听见,就当不知道。
只要这样,今晚下车,上楼睡一觉,明天林微吟还是能把闻人以谨当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