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去的人已经在泥土里化成了灰,活着人却仍在奔波浮沉。
在艾笑听到“真相”两个字的时候,心里竟激不起多少波澜。
她的情绪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大起大落,没有即将沉冤得雪的欣喜,也没有太多地委屈与心酸。
毕竟……
别人再怎么感慨痛惜,她那几年的时光也回不去了。
艾笑深切的知道林现这么做是为了让她在往后的人生中能够好过一点。
她只是没想到,自己都险些遗忘掉的事情,还有人一直替她记着。
办案的流程繁琐又复杂,笔录做了一波又一波。
赵凯倒是个十分尽心的人,案情一有进展便会打电话告诉她。
“等定案了官方网站和社交账号会出通报,应该快了,差不多就这几天。”
艾笑听完,真诚地给他道了谢,挂掉电话后便把这件事搁置在了一边。
她分不出更多的精力来操心凶手的死活,也没心情在意外面的人对她会有怎样的评价。
林现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了,是在二月底的某一天。
开春后,气候日渐暖和,窗外可以望见崭露头角的青枝嫩芽。
万物复苏的景象太令人开怀了,以至于连他的脸色都逐渐红润起来。
林现没能完全的清醒,意识断断续续,时好时坏。
清醒的时候能跟人说上两句话,迷糊的时候又像是磕了药,言语含糊不清。
背后的伤痛让他夜晚不住地辗转,时常发出一阵使人心悸低吟。
艾笑起初请了长假来照顾他,后来医院家里公司三边忙,实在是嫌麻烦,索性把工作辞了,全心全意的留下来。白天待在医院,到晚上才在小床上睡一觉。
这段日子来探病的人像潮水一样络绎不绝。
有刑侦队的同事,有传媒公司的小伙伴,还有一些他从前的战友,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
但艾笑大多都不认识,只能在门边生硬的招待,他们倒是非同一般的客气,对她的局促表现得宽容又温和,好像很了解她似的,一点也没有为她的出现而感到意外。
那大约是在艾笑到鸿州医院的第三天。
张叔带来了一个身材窈窕的中年女人。
对方打扮得简练而低调,穿着貌不惊人,不过一眼看去还是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气质。
是有别于普通人家的涵养和风度。
艾笑见到其本人时就有几分极难描述的亲切,直到张叔在一旁介绍说:“这是小林先生的母亲。”她才恍然怔忡。
许多年前她们曾经是楼上楼下的邻居关系,应该有过几次照面,但艾笑依旧觉得她改变了很多,多出的都是距离感。
好在林夫人比较通情达理,仅仅冲她一颔首,就问林现的状况。
病床挨在窗边,帘子朝两边卷开,干净的阳光便笔直的洒落下来。
林夫人一边听,一边微微地点头,虽然目光没挂在艾笑跟前,却不会让人感到是被轻慢了,反而带着一种熟悉的谦和礼貌。
“他爸爸目前在美国谈合作,短期内没法回国,所以只有我来了。”
艾笑先是惯性使然地应了一声,继而才明白过来——她这是在向自己解释,于是开口道:“没关系……”
林夫人随和地朝她笑笑,“谢谢你照顾他。”
艾笑被她这样的语气激得心里一酸,拿不准应该要怎么回复这句话。
眼下的见面全然不在意料中,让她不禁手忙脚乱。正当她想寒暄一点家常时,忽然看见林夫人的目光在打量着自己。
她那双与林现有几分相似的眉眼认真专注地端详了许久,忽然展颜,讲了一句莫名的话。
“他还是把你找到了。”
她眼底的笑不甚明显,“挺好的。”
林夫人自言自语似的地说完,也就不再搭理她了,拎起包往外走。
很快,下午便陆续来了两个护工。
林母不知是怕艾笑太累,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照料病患,一声不吭的请了人帮忙。
有人肯出钱出力,这样一来她的日常工作确实轻松了不少,足够腾出空余来休息吃饭,而林夫人也没表态多久离开,像是要等到儿子健康为止。
两个人偶尔会在病房里相遇,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无话可说,一言不发地也能维持着平和的相处状态。
三月中旬,窗外的玉兰开始开花了,大块的白色厚厚地压了一堆,竟缺少点美感。
暖季来得太迟,连头条热搜都在感慨今年的春天这么冷。
艾笑从楼下买完粥回医院的时候,白琰发了几条信息给她。
全是微博里的评论截图。
赵凯果然说到做到,写了一篇内容详尽的警情通报传到网上,行文简直堪称官方辟谣——钱元江在耗了近一个月后,终于和盘托出了。
此至今时,那个被口口相传的误会就这么并不惹人注意地尘埃落定。
洋城警方的正文转发量只堪堪突破一千,比起当初闹得沸反盈天的娱乐圈八卦几乎差了十倍的比例。
留言里一片鱼龙混杂的讨论,唯有单薄的一些人在感慨她倒霉的人生。
除此之外没再溅起什么激烈的水花了。
就同赵凯同林现讲过的那样,无论真相是什么,都不会有人为自己先前的错误而道歉的。
毕竟,即使是真的做错了,也没有谁非得摁着他们的头算账。
人们总是在谋取利益的时候想的是个人,追责的时候才想到大家。
三天下来,洋城公安的卖力宣传未能在广大群众那里博得一点存在感,倒让另一件值得人津津乐道的事情迅速发酵。
何子谦在这个不尴不尬的时段里突然出了一首单曲新歌。
这首《Without Rain》据说是他亲自谱的曲亲自作的词,风格一反常态,隐隐有刚出道时的即视感,刚一发表出来就花了最大的力气推广营销。
好事者们在音乐的细枝末节里字斟句酌,疯传他这首歌是写给蒙冤多年得意昭雪的前女友的。
不多时,各大社交软件上黑路粉三方势力又开始撕得你死我活。
明星带动了案情的流量,不少人吃着回头瓜,纷纷辗转摸到洋城公安的警情通报微博下,愣是让官方账号涨了好几万的粉。
网友们语焉不详的讽刺,说什么的都有,无数的传闻甚嚣尘上。
有人在下面不以为意地写:“就算不是她害死的吧,那又怎么样?难道她就没错了吗?”
“要不是她瞎折腾,人家会来救她?要不是救她会绕路到毒贩的窝点,死于非命吗?”
“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帮她说话,三观还在不在了?”
这样的言论越来越多,甚至发展到后面,骂钱元江的已经没几个人了,艾笑依旧是众矢之的,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
白琰怕被她知道,来电时总是语言躲闪,刻意把话题扯得老远,装着很开朗的样子嘻嘻哈哈。
艾笑其实早听出来,但配合着没有戳穿。
她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消沉,也不是强行让自己老僧入定,只是情感里不存在许久之前的那种撕心裂肺和刻骨铭心了。
就好比刀割皮肉,割一刀是痛彻心扉,割两刀是苦不堪言,割第三刀已经麻木不仁。
她无视掉了所有的评论,却出于好奇地去听了一下子谦的新歌。
因为公司的需求,距离他上次唱抒情歌大概快有五年了,以至于前奏出来时,艾笑竟小小的震颤了一下。
开篇是一段不紧不慢钢琴,夹杂着轻缓的吟唱。
他开口时,声线比平时要哑,意外地透出一股岁月静好的感觉,好像曲子里真的有个什么样的故事。
娓娓道来,又点到为止。
歌很治愈,词极其简单,只反反复复的唱着几句——
“你无法忘怀的事,
不必强迫自己忘记。
只待岁月轮转,雨过天晴。[注]”
*
林现做完最后一次植皮手术时,人已可以自己吃点稀粥了,但还是睡着的情况居多。
林夫人因为有事要提前飞往美国,便临时换成了张叔来照顾,护工也从两个变成三个,轮流值班。
最难熬的一个多月过去,阳春变成了初夏。
艾笑趁一日天气好,抽空回了趟洋城。他们在这里的衣服还是二月份白琰寄来的冬装,眼见温度一天高过一天,显然已经不能再穿。
下高铁时,洋城正在飘小雨。
今年最后的一场春雨下得十分拼命,走上街,空气中弥漫着的都是一股潮湿的水气。
艾笑打开家门,那种长久没人居住的陈旧味道便迎面袭来了。
密不透风的室内阴暗闷热。
橘猫暂且被张季抱走,寄养在他家里,阳台上的花死了一多半,水缸的鱼也英勇就义,玻璃上堆积着斑驳的水痕,以及小蚊虫们的尸体。
艾笑将窗帘拉开让风进来,翻出行李箱收拾春装和日用品。
她是在林现压箱子底的毛衣中发现那本日记的。
因为太小了,起初以为是个什么装饰品,打开来才发现里面写满了字。
艾笑和林现毕竟同居不到半年,他的许多东西还不是很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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