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坡度有些陡，杨子兰今日又洗了被子、衣裳，满满一桶沉甸甸的。
李蔚看她提得蛮吃力的，便走过去将那桶衣裳接了过来。
杨子兰有些错愕，但她了解李蔚。
不管看到谁需要帮助，李蔚都会伸出援手。
于是她也没有多做什么，安静的跟在李蔚身后。
一百米后，两个人的住所便是通往不同方向。李蔚却没有停下动作，而是直接将杨子兰送回了家。
杨子兰让李蔚等会儿，她进屋倒茶给他喝。
李蔚站在院子里，打量着这里的环境，也没有现在要离开的意思。
给——
杨子兰端着茶出来，李蔚接过。
一个喝茶，另一个就晾起了衣裳。
“呆在这儿还适应吗？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出来，大家都会尽量为你解决。”
“嗯。”杨子兰点了一下头，然后用手比划了几下。
大家都对我很好。
李蔚目前还看不懂手语，但简单的猜也能猜到一点。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的家、你的过去，还有你将要到什么地方去？”
以前别人询问杨子兰这个问题时，她会果断摇头。
但面对着李蔚，她发现自己很难撒谎。
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我记得我们之间的一切，知道我们的家在哪里，也知道自己将要往何处去。
只是现在我的家，我当真找不到了。
李蔚看杨子兰垂着头，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哀伤，本来想问的话却有些问不出口了。
“抱歉，你别担心，我们会努力，早点帮你找到家人。”
家人？
我现在唯一的家人就是你啊。
女儿还没有出世，杨子兰在这个世上，也只有李蔚这样一个家人了。
气氛有些沉默，哪怕是聪明的李蔚，也不太知道如何和一个不会说话、还有可能是敌方间谍的人交谈。
感觉很难找到突破口呢。
正这时，一只小老鼠从墙角灰溜溜爬过。
杨子兰惊叫，刷地脸便白了。
然后紧紧躲在李蔚的身后，抓着他的衣角。
那样的动作，杨子兰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次，几乎是一气呵成。
被牢牢挡在身前的李蔚，却笔直着身体不敢乱动。
他往墙角看去，便看到了一只惊慌的小耗子。
光天化日的，这只小耗子着实猖狂。
但在看到外面有人后，小耗子也震惊了。细长的小脚都有些打颤，连滚带爬地想溜走。但身体不小心翻了过去，露出灰白的小肚皮。然后麻溜地又翻了回来，迅速逃进了屋里。
杨子兰抓着李蔚的衣角更紧了。
她最怕的就是耗子。
前世的李蔚，也不知道为她打了多少只耗子。两人也经常大扫除，连家具小角落里都清理得十分干净，到后面耗子便很少惊扰到杨子兰了。
而在这里，杨子兰虽然经常打扫，但她一个人许多东西根本就挪不开。二楼还陈放着许多杂物，也不知道该挪到哪里，所以这里耗子还是蛮多的。
杨子兰经常被吓得一惊一跳，有时候连睡觉都不安稳。
别以为吓着吓着就会习惯，对耗子这种东西，杨子兰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习惯不了。
最让她难过的是，无论现在她多么害怕，身边再也没有一个李蔚了。
然而就在刚才，似乎前世的那一幕幕又回来了。
真切地在她身上上演。
她还是她，李蔚也还是那个李蔚。
看来不赶走那只耗子，她是不敢进屋了。
李蔚看着嘴唇都吓得苍白的杨子兰想。
“你等我一会儿，我进去看看。”
找到那只老鼠，或许还能找到这里面的老鼠窝，清理掉，她呆着会舒服一点。
“欸——”
杨子兰摇摇头，抓着李蔚的衣服没敢撒手。
“没事的，你就在这里等我。”
李蔚看到那只老鼠穿过客厅，直接钻小房里去了。
那不是杨子兰的卧房，门也是开着的，所以李蔚直接就跟着进去了。
李蔚在门外拿了一只鞋子，捏在手中。在房里站了一会儿，很安静，然后听到了两声老鼠的叽叽声，好像在书桌底下。
他走了过去，小心地靠近——
后知后觉刚从害怕状态回过神来的杨子兰，突然想到了一些什么，有些惊慌地闯入房中。
书桌前，李蔚的手上正举着一幅画，有些惊愕地看着杨子兰。
在他刚要逮住老鼠时，小老鼠溜了，溜得很快。他起身时肩膀不小心撞到了桌子，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寻找着老鼠逃往的方向，却不经意间看到了桌子上的东西。
书桌上整整齐齐地堆放着一叠纸张。
那些纸张上，全是一幅幅素描。
素描的主角，只有一个人。
李蔚当然认出了画中人是谁。
那是他。
坐着的他，站立的他，微笑的他，严肃的他——
绘画的人对他显然十分了解，高超画功下，将他轮廓还原到了本身八成到九成。尤其是神韵方面，活脱脱再现了他，让认识李蔚的人一眼就能认出画里面的人。
就连一些外人不知道的李蔚，也出现在杨子兰的笔尖下。
就像是李蔚手上拿的这一张——
摘下眼镜的李蔚，眼神有点迷离，神情间难得的有些小放松。平日的李蔚是冷静的、严肃的、戒备的。但这一张，非常生活居家，虽然脸上没笑，却能感触到他的安宁和美好。
李蔚因为画中的那个自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杨子兰的突然出现，让他找回了出离的思绪。
为什么，在她这儿会有他的这么多画像？
她到底是谁？来到这儿、做出这么多奇怪的事情，究竟是想做什么？
李蔚眯着眼睛，眼神变得细长、充满审视和打量。
以他和杨子兰短短接触来看，对方根本不可能对他有这么多的了解。
那种了解，就好像早已渗透到他的生活一般。
在最初的动容之后，李蔚对杨子兰产生了更强烈的怀疑。
而且是怎么回事，他觉得自己成了猎物，而杨子兰是一个猎人。
被狩猎的感觉并不好。
他挺讨厌的。
第六百六十八章 心被刺痛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此刻的杨子兰，又慌张又害怕，恨不得有个洞能让她躲起来。
“不会说话？哑巴难道不是你隐藏身份的一种方式？”
既然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那么在杨子兰是否会说话这一点上，李蔚当然也提出了质疑。
杨子兰连忙摇头，神色间还有些委屈。
她不知道李蔚在说什么，如果只是她喜欢他这件事，那应该不至于会让他这么生气吧？
李蔚却越发无法理解了。
他发现现在自己看不懂眼前的人，杨子兰的脸上有慌乱、有委屈还有难过，却唯独没有间谍被发现身份的抵抗与挣扎。
她那神情，就好像他有多么对不起她一般。
李蔚取过纸张和笔，拍在桌子上。
“我问你问题，你写在纸上。”这一次，李蔚不会放任她继续沉默下去。有些事情不搞清楚，他没法若无其事。
杨子兰缓缓走了过来，站在桌前。
“你是谁？”
杨子兰吸了一口气，在纸上写下了杨子兰三个字。
她执的是毛笔，端正秀丽的小楷跃然纸上，让对书法也有钻研的李蔚眼皮也忍不住抬了一下。
好字。
还有杨子兰写字的仪态，也是极好，看这也应该是受过良好教育的。
“你的身份是什么？”
——没什么特殊的身份。
“你不是不记得了？那你怎么知道自己没有特殊的身份？”
——那些事情我干不了。
李蔚看杨子兰，弱质纤纤，双手白皙柔滑，一看就没做过粗活而且也不像拿过刀枪的。
但对那个神秘的跨国间谍组织来说，越是不起眼不可能之人，就越可能被他们吸收进去。老人小孩都能利用，更不用说一位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姑娘了。
“你来到路虎团，究竟想做什么？”李蔚又问。
杨子兰抬眸望着李蔚。
原来这就是他一直在担心的么，怕她对路虎团不利。
也对，她一个不明不白的人，想着法的赖在这里，的确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杨子兰也从来没有想过，她和李蔚之间的感情，在重来一世时会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完全走向失控的方向，她看着他越发讨厌她，却无可奈何，也无从辩驳。
“你回答不上来？”
——我只是、只是不知道往何处去。
李蔚顿了一下。
杨子兰攥紧着笔杆。
除了李蔚的身边，她真的不知道还能去哪儿。
“那我换一个问题，这些画是怎么回事？如果我没有记错，今天是我们第四次见面，你应该并没有多了解我。”
可这些画，却像是触及到了李蔚的内心与灵魂。
就算让李蔚自己，也未必能画得这般贴切。
面对李蔚的步步紧逼，柔弱的杨子兰，为了能够捍卫住自己的爱情，一瞬间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