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孩子便昏死在她的怀中。
“……”
应咏希站在那里,看着怀中的孩子,神情滞在脸上,手颤抖地抱住他。
猪油拌饭,最后谁都没吃。
自此,应咏希再也没有提死的事情,她也不再精神失常,仿佛只是受了一场刺激,刺激后便想通了。
她又和以前一样,坚韧地活着,努力地拼尽自己所有的力气照顾孩子。
她要和自己的儿子一起活下去,活到能离开生死街的那一天。
应寒年的伤也好了起来,跛脚医生说他大概天生命贱,所以特好养,再重的伤到他身上休养一段时间便好了。
姜父姜母琢磨着开一家洗衣店,太穷了,本想着就在家里挂个牌子,领人衣服洗。
在应寒年的坚持下夫妻俩租了个铺面,付了两个月的租金,要是赚不回来,就什么都赔进去了。
应寒年鬼主意多,他发现以前骗人的招数也能用到做生意上来。
他想了一堆的办法。
洗衣店的生意真被他搞火起来,奇迹般地成为生死街上最好的洗衣店,生意络绎不绝。
姜母一个人忙不过来,姜父也不干苦工了,夫妻两个一起洗衣服。
一段时间内,姜母经常拎着鸡鸭鱼给应咏希送去,虽然应咏希还是做着皮肉生意,但两家人是越来越好了,两个孩子长得越发健壮。
应寒年跟着跛脚医生学医,应咏希的身体他能亲自照顾,她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精神也好了,眼睛里重燃起希望的光亮。
码头的老人告诉应寒年,两千五一个人,存够了钱就可以到他这里上船,离开生死街,离开这个国度,偷偷去到更好更富的国家。
两千五一个。
加上姜家就是一万两千五。
不是个小数字,但人有指望就是开心的。
应咏希一开始觉得自己是逃不过的,但看着聪明的儿子,她也开始期盼,也许真能从那些人手中逃走,人总是要试试的。
逃出生死街,逃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小地方,重新开始,她就再也不用干这种卑贱在工作了。
如果生死街的结局是这么写的话,应该……还算圆满吧?
就在应寒年四处筹钱的时候,应咏希再一次生了重病。
不是精神失常,而是绝症。
是脏病。
应寒年差点疯了。
他骗来一捧的钱丢到跛脚医生面前,跛脚医生没有敢要,只是摇头。
应咏希得绝症的事在生死街上传开来,再没有客人找她,她再也不能在舞池里跳舞,享受那一两分钟属于自己的时光。
她躺在应寒年给她买的摇椅上,坐在门前晒着太阳摇啊摇。
有人路过,女的感慨,怎么会有人快死了还这么美;男的感慨,这么美的女人怎么就要死了。
应寒年坐在她的身边,穿着沾了灰的白衬衫,已经是个挺拔的15岁少年。他剥着一个桔子,将桔瓣上的白丝一点点剥掉,只剩下饱满晶莹的桔瓣,再递给应咏希,和她说,“妈妈,我治不好你了。”
第265章 生死街上的故事(回忆篇5)
闻言,应咏希笑了,将桔瓣放进嘴里,尝着那点甜、那点酸,道,“寒,自从来到生死街后,我这段时间是最安逸的,我再也不用工作,每天只需要晒晒太阳,很舒服。”
她知道,她离不开生死街了。
“你还有想做的事吗?”
他剥着桔子问她,声音听起来平静,但还是抖了下。
应咏希转眸看向他,见他头一直垂着,垂得她心疼,“寒,我不是好妈妈,我本想着至少要撑到你成人的那一天,却撑不到了,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累了。”
他将剥好的桔子放进她已经开始长斑的手里。
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没人比他更懂她。
应咏希吃着桔子点头,“是啊,妈妈累了。”
“……”
“寒,我想去码头,看看家乡的方向。”好久,她和他说。
“好,吃完这个桔子我们就去。”
他应道,专心致志地剥着桔子,一瓣一瓣剥好给她。
剥完后,他起身回屋,拿起毯子、药、热水塞进一个包里,反背在胸前,刚走出门,就见姜父急匆匆地朝这边跑来,后面还跟着姜母。
“寒!寒!快走!”
姜父火急火燎地冲过来,“我刚看到有好多地痞流氓在聚集,说是要找你妈妈!我看着气势汹汹的不像是好事啊!”
听到这话,应寒年目光一惊,站起来背着应咏希就跑。
他听到应咏希在他的肩上苦笑一声,“到底是谁这么恨我,我都这样了还不肯让我好好的死……”
有泪掉在他的肩上。
他顾不上多问,背上她就跑。
后面喊杀声不断靠近。
“寒,是我害了你……”
应咏希搂住儿子瘦削的肩膀,不忍叫他放下自己,她知道那让他更痛苦。
很快,一群杀气腾腾、气焰嚣张的地痞流氓就冲了过来,个个手上拿着砍刀,全是要见血的态度。
姜父姜母护着他们逃跑。
应寒年将应咏希交给姜母,回头捡起一根棍子就迎向那群人。
姜父跟着上去。那是应寒年有生以来打得最狠的一次架,他根本都看不清人,只知道拼了命地去还击,鲜血在眼前飞溅,一个个在他面前倒下,身上被砍完一刀又一刀,他完全没有知觉
。
等他回头的时候,姜父被砍死在路上,眼睛睁得大大的。
姜母倒在屋角,额头上多出一个血窟窿,人已经没了气息。
应咏希趴在地上,双脚被两个狞笑着的男人往屋子里拖去。
“妈!”
应寒年声撕力竭地吼出来,抢过一把砍刀劈向身前的人,就朝应咏希冲过去,却被人两刀砍倒在地上。
他不顾一切地站起来,四处砍人。
路上满地的血。
但,对方人太多了。
多到他应付不过来。
一记重拳后,他一口血吐出来,重重地倒在地上。
几个人同时踩住他的身体,用砍刀绞在他的腿上定住,放浪地笑着,“这小子还挺狠。”
“寒,来来来,好好看看你妈……”
“你妈可真漂亮啊,老子以前可是想了她很久,就是没钱上她。”
“……”
应寒年被踩死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他咬着一嘴的血想站起来,有人一刀刺进他的肩膀。
疼痛撕裂,像无数的虫子在他的身体里疯狂嘶咬。
他抬起头,血雾蒙住了眼睛。
不远处,应咏希的衣服被一件一件地撕去,那些人在她的身上胡作非为,那细小的匕首一下一下地刺在她瘦弱的身上。
“你还挺金贵,居然有人花钱请我们解决你!”
“啊——”
他痛苦地叫出声来,五指死死地扣进泥里,鲜血从肩膀上流下来。
“寒,走,走啊……”
“妈妈求你,求你一定要活下去!求求你!”
应咏希望着他,身上挨了多少的凌辱和虐待,她已经毫不在乎,她只是哀求着自己的儿子……
应寒年咬着牙往前爬,刀刺在肩上、腿上,他也不管。
他不要命的样子把那些恶棍都吓到了。
他就这么拖着一身的血往前爬,试图越过那短短的一条路爬向自己的母亲。
血色的视线中,应咏希终于在那些一次又一次落下的红色匕首中断了气,毫无尊严地倒在那里,鲜血染了整张美丽的脸庞。
她终究,连望一眼家乡方向的愿望都没有实现。
应寒年看着,突然就不爬了。
他知道,应咏希死了,再也不会跳舞,再也不会对着他笑。
他倒在那里,头垂到地上,满身的伤,鲜血彻底迷住他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了……
“死没死啊,这小子?”
有人踢踢他。
“死了吧,动也不动的。”
“嫌没死透就再砍两刀!”有人不耐烦地道,“赶紧回去领剩下的赏钱,我们的人也死了几个,钱又能多分一些。”
“这刀都卷了……你们的刀呢?”
“妈的,事真多,那边是不是要盖房子?刚搅好的水泥,扔进去,还怕他不死?”
说着,应寒年身体一轻,就被人扛了起来,然后再重重地落进水泥里,烂水泥一点一点没过他的身子,没过那些鲜血。
他睁开眼,望着头顶上方的天空……
原来,天空的颜色是血红的。
意识一点一点抽离。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和妈妈这么努力地想活下去,却活得这么艰难。
他不明白,到底是谁想害他的妈妈。
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要害到这种地步。
想不通了,他也要死了。
“寒哥!寒哥!”
一个哭泣声传来。
应寒年动也不动地陷在水泥里,直到有一双手抓住他。
“寒哥?寒哥?你死了吗?”
姜祈星边哭边扒开他身旁的水泥,吃力地将他拖出烂水泥里。
“……”
他如如具尸体一般动也不动。
姜祈星跪坐在他身边,哭得撕心裂肺,一边哭一边抹掉他身上的水泥,“我爸死了,我妈也死了!寒哥!寒哥!你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