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羡枫对她很好,常常来陪她说话,也不催她工作。
可是,林宜真的有些不知道自己每天活着的意义,她期许的未来、她期许的生活全随着应寒年的去世化为泡影。
她只能一遍遍地拨打家中的电话,和爸爸聊,和奶奶聊,和外公外婆聊,听着他们的声音,这是她唯一知道自己必须要做的事。
这天早上,林宜被耳边的手机震动声吵醒,她睁开眼,双眼木然地拿过手机,上面是姜祈星发来的信息。
“我给寒哥选了墓,你要来看看么?”
随着信息一起发来的,还有一条定位。
应寒年的后事都是姜祈星一手操持。
林宜看着手机的定位,眼睛里空空的,半晌,她掀开被子下床,一打开病房的门就见几个保镖站在外面。
牧羡枫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于是派了人保护她,不准她离开。
见她开始,几个保镖全都立直了身体,定定地看着她。
“砰。”
林宜直接将门关上,转身走到窗前,看了一眼病房的高度后,便将床上的床单、床罩全部拆开来,拧了几拧,打出绳结垂下窗口。
看着长度差不多后,她便毫不犹豫地抓着窗户边上抬腿跨上去,顺着床单往下,布料摩擦着掌心的伤口,阳光从上落进她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暖意。
她跳到地上,无视旁边过路人诧异的眼神,转身便走。
边上的草坪上,一群穿着病号服的小孩子蹦蹦跳跳地玩耍,一个纤瘦漂亮的女孩追在他们身后,人直直地撞上林宜。
林宜被撞痛,一转眸,就对上江娆错愕的脸。
江娆栽向地上,林宜急忙拉住她,“没事吧?”
两人近距离地对视。
江娆也在这个医院,她被送来抢救的时候头发都剃光了,现在已经长到齐耳,一张脸依旧漂亮,只是眼神再也恢复不到从前灵动风情。
江娆歪着脸静静地看着她,似在打量着什么,忽然就笑起来,笑得一脸灿烂,“姐姐,吃糖。”
“……”
林宜低眸,就看着江娆抬起手,手上握着一根棒棒糖,她接过来,唇角颤了两下,没能笑出来,“谢谢。”
江娆开心地笑笑,转身又朝那群孩子追去,边追边喊,“等等我,等等我!”
连说话都是大舌头。
林宜站在原地,看着江娆欢快的背影,阳光下的脸白得没有血色,手中的棒棒糖像有千斤沉一般。
她的朋友,她爱的男人……为什么都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江娆怀着巨大悲痛的时候,她没能好好安慰,江娆在牧家被药物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她像个陌生人在旁边。
应寒年被三房追杀的时候,她在大房的舒适环境里,应寒年被杀害的时候,她还在大屋给牧老爷子熬补汤……
她一路就只是在眼睁睁地看着。
林宜握着棒棒糖离开。
……
应寒年去得意外,姜祈星向来听惯命令行事,这会没了指令,他做事是乱的。
他费好大的劲才找到一处墓地,买下最好的墓位。
林宜到的时候,整个墓地晒在阳光下,一块块墓碑看得人心发慌。她在病号服外面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衬得她人更加消瘦,一头长发随意地散着,她慢吞吞地从墓碑前走着,直到尽头,她才看到一块新碑,上面贴着应寒年的照片,碑
上刻着一个名字。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最孤零零的一面墓碑,没有年岁,没有墓志铭。
她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地注视着上面的照片,他勾着唇角笑起来的样子充满了邪气狡黠,却又那样张扬、不可一世。
“你真的死了吗?”
她轻声地问道。
风轻轻地拂过她的耳,撩过她的发。
是不是因为这一世他遇上她,他的生命轨迹就被改写了?
如果没有她插入他的生命中,他的人生还是会照上一世那么走,他会成为万人之上,他会被万众仰望。
“……”
照片上,应寒年笑得轻狂。林宜站了很久,就这么一直盯着照片看,盯得好像有个活生生的人站在她面前,她的心口狠狠一悸,只是稍一眨眼,便什么都没了,只剩下冷冰冰的一块碑。
第309章 你为什么这么理智(2)
外面传来车声。
林宜抬起头望去,只见一身黑色衣服的姜祈星从车上跳下来,拉开后座车门,面无表情地抓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拖下车。
“唔唔唔——”
男人激动地大叫。
他的嘴巴被堵着,眼睛被蒙上,双手反绑在身上,毫无自主能力地被姜祈星拖向前。
姜祈星一步步走向林宜,脸色憔悴,眼里尽是狠意,下一秒,他手上一发狠,一把将人丢向墓碑。
那人撞到碑上,头当场破了,吓得呜呜闷喊,抖得和个筛子似的。
林宜慢慢往后退了两步。
姜祈星转眸看向她,“为什么要让我把牧羡光的助理带过来?”
他有些不满,寒哥一出事,他火化好遗体找到墓位就准备去暗杀牧羡光,却被她一通电话打断,她要他别冲动,先想办法把二房的助理抓出来。
林宜站在那里,声音极哑,发不出大的声音,“我怕你找错真凶。”
此刻的声音一点都不像她平时,干涩得每个字吐音都透着艰难。
“怎么可能找错?是牧羡光非要让寒哥一起飞的,不是他做的还能有谁?”
姜祈星有些激动地吼道。
寒哥死了,他现在活着的唯一想法就是杀了凶手。
“如果是牧羡光,他为摊牌特意带了大量保镖,何必还用在翼装上做手脚。”她沙哑地说道,眼神木然无光。
“那是因为他要制造成意外,翼装都破成那样了,想检查都检查不起来,警方也只是将寒哥的遗体交给我了事!”姜祈星咬着牙道,眼睛红了。
“翼装飞行是极限运动,尤其还是在雪风崖飞,太容易失误,牧羡光还不如直接找人去杀应寒年,再推人去顶罪,自己不用承担任何意外的风险。”
她声音沙沙地说道,声音淡淡的。
她在医院里想了很多,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会去想。
她想,提出翼装飞行像个情绪激烈之下的行为,但在翼装上动手脚却又是心思缜密,不太符合一个人的正常逻辑。
所以她想看看,会不会还有别的。
闻言,姜祈星反驳不出来了,想了想,他往前一步,一脚踢向那男人,手按在男人的脖子上逼他跪下来,然后一把扯了对方蒙着眼睛和塞嘴里的布。
男人瑟瑟发抖,一睁开眼就看到冷冰冰的墓碑,直接吓得伏倒在地上,拼命摇头,“不是我,不是我……”
“还没问呢你就开始喊!我知道是你在寒哥的翼装上动的手脚,说,谁指使你的?”
姜祈星冷冷地问道。
“你说的什么我不知道,我没动什么手脚……啊——”
话还没说话,男助理就惨叫起来,因为姜祈星在他头上狠狠地劈了一记。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男助理吓得眼泪鼻涕一起掉,哭着哀求,“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姜祈星又在他身上踹上几脚,发泄恨意,“不说是吧,我他妈今天就拿你祭寒哥!”
说着,姜祈星从小腿上拔出匕首,寒芒一闪。林宜站在后面看着,男助理害怕得跪都跪不住,腿肚子一直在哆嗦,只听他惊恐地喊出来,“你饶我吧,你饶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就是替二
少爷送了趟翼装而已。”
“那你就去死吧!”
姜祈星眼神一狠,抓着匕首就往他身上刺去,尖锐刚刺进他的肩上,男助理就抖着声音大喊起来,“是冯管家!”
“……”
姜祈星没再继续往里刺。
“……”
林宜的目光闪了下,手指发凉。
“说清楚!”姜祈星按着他的脖子问道。
“冯管家给我开了张支票,说做完之后就让我远走高飞,谁知道……”男助理哭着说道,“二少爷学飞的时候,我跟着看过,还听专业的老师讲过一些,我知道怎么动手脚动得神不知鬼不觉,我可以让翼装的降落伞打不开。对不起,对不起,
星哥,我不是故意的。”
林宜站在他身后,问道,“那你怎么确定动过手脚的翼装会是应寒年穿?”这个沙哑的声音男助理感觉到陌生,转头想看,被姜祈星一拳揍了回去,痛得他眼泪不断飙出来,只能继续道,“二少爷的翼装是二少奶奶当初给他定制的战服,他不会穿
另一件的。”
“……”
原来如此。
算计得真周到。
冯管家,那就是老爷子了。
三房想要应寒年死,二房想要应寒年死,连老爷子都想要他死……
当初虐了无辜的应咏希十几年,让她受尽屈辱死去,现在又要了应寒年的命,防来防去还是没有防住。林宜突然觉得自己错了,她当初就不该劝应寒年不要出格,如果他狠一些,如果他不是为了她求稳求后路,他就不会对这些伤害过他母亲、冷漠对待过他母亲遭遇的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