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宜咬唇,回眸看一眼有些脏乱的屠宰场。
想起来,应咏希是个在舞蹈上有着超高天份的艺术家,年纪轻轻就获得了黑钻奖,绝无仅有的一个人,被牧家四小姐看中任聘为舞蹈老师。
这样一个艺术家本该不沾染烟火气息的,可她为了应寒年却能在这个地方生存下来。
如果说,应咏希为了一碗猪油拌饭可以踏进血气腾腾的屠宰场,她为什么又不行呢?
偶像走过的路,她再走一遍有何不可?
林宜拍了拍心口,把反胃感压下去一些,然后毫不犹豫地踩着满地血水走进屠宰场。
见他们重新返回来,屠夫有些被吓到,拿起刀对着他们,林宜从包里拿出钞票,然后指指案上的猪,“我要买这个。”
屠夫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眼睛冒光地直点头,上前就要去抢她手中的钱。
林宜收回钞票,指指猪。
屠夫愣了一会儿,好一会儿才懂,于是抓起刀开始熟练地卸猪肉,一刀刀地割下。
“……”
林宜站在那里看着,看着看着便觉没那么恶心了,她想象应咏希站在这里的时候,一定顾不上反胃或是怎样,应咏希想的一定是好好挑一块,回去给应寒年做一顿他爱吃的饭。
屠夫熟练地掏空猪,将里边的猪下水全部抓出来冲向她,似在询问着什么。
林宜摇摇头,表示不需要。
屠夫便扔进旁边的桶里。
保镖们都退避三舍,林宜还站在那里。
直到屠夫将猪分成几部分,然后装进袋子里,保镖才上前拎过来,林宜把一叠钞票压在案板上,屠夫笑得很开心,手上的血不擦就开始数起来。
林宜转身离开,一双鞋子已经被满地的血水弄脏了。
不知道这些猪肉能不能让她熬出当年的味道。
“那点钱放在国内实在算不了什么,可在这里居然能买一整头猪。”一个保镖感慨地道。
“这边穷嘛。”
林宜听着他们的对话,的确,这边穷就导致了这样。
等下,她突然停住脚步。
这点钱对她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可当初的应咏希也是要辛苦很久才能买一次,既然买了肉为什么不直接做红烧肉呢?毕竟红烧肉比猪油要有滋味的多吧。
在应寒年身上,应咏希没什么不舍得的。
她回过头,就见屠夫拎着桶将一堆的内脏扔出来,全部堆在旁边的杂草上,那里已经堆了一些内脏,恶臭更重。
猪板油。
她想到了,猪板油是猪肚子里的肥油脂肪,一大块状,她记得有次听爸爸提起过,说这个也可以熬出猪油。
这么想着,林宜冲过去蹲在地上,拨开上面血淋淋的内脏寻找猪板油,纤细的手上很快就脏了。
“林小姐!”
保镖震惊地看着她,她干什么呢?
她在里边拨着找着,像个捡垃圾的,屠夫见状也怔住,没想到一个穿得光鲜亮丽的女孩蹲在一堆内脏前面挑挑捡捡,虫子就在她身边飞着。
极臭的肠子缠到林宜的手上,这肠子根本还未经过任何处理。
“呕——”
一个保镖忍不住了,转身吐起来。
这个林小姐还真是与众不同。
“找到了。”林宜终于凭着记忆中爸爸对猪板油的描述找出一到黏着猪肠的肥脂肪,大大的一块,呈白色,她高兴地扬起手,“把袋子拿过来。”
屠夫站在一旁感慨地说了句什么,林宜听到有“希”的发音,有些愣住。
回去以后,林宜向跛脚医生复述了这句话,跛脚医生说这话的意思是:和当年的希还真是一模一样啊,什么都不放过。
林宜这才知道,她去的就是应咏希当年获得猪板油的地方。
屠夫之所以会问她要不要猪下水那些东西,是因为和她一样说过国内话的应咏希要过,当年的应咏希买一点点肉,还要将内脏、猪板油这些东西带走。
林宜很开心自己找对地方找对食材,可一想到应咏希曾经像她一样跪在全是虫子飞舞的地方,她又有些难受。
回到房子里,林宜脱下被血水浸湿的鞋子,脱下全是臭味的衣服,随意冲洗了一下,便开始处理猪板油。
不是很好清理的东西,林宜又是第一次弄,她强忍着不适小心翼翼地弄着。
“是这个味道!是这个味道了!”跛脚医生坐在餐桌前有些激动地看向她,一脸惊奇,“你怎么做到的?”
闻言,林宜开心地笑了,眼神清亮,牙齿洁白。
一天的疲惫顿时全消。
她终于做出来了,和应咏希一模一样的味道。
她站起来,又用冷却后的纯白猪油拌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饭,香气从米饭里散开来,颗颗晶莹透亮。
林宜用盖子将米饭盖上,搁在餐盘上往外走去,送到应寒年的房门外。
保镖拦住她。
第440章 你能不能给我未来,啊?(1)
“我做了晚餐,你送去给他尝尝。”
林宜笑着道,她现在心情很好,她相信应寒年尝了这口味道会想起当初应咏希为了他有多不容易,他不应该放弃自己。
“应少?”保镖怔了下,“应少不在这里,他去游艇了。”
“游艇?他去做什么?”
林宜愕然,他现在滴水不进的,还有气力走那么长的路?
“不知道,应少没让我们跟着。”保镖摇头。
“……”
那就只能等他回来了。
林宜有些失望地转过身,蓦地脸色一白,游艇,她让人把牧羡枫派来的三个人暂时押在游艇,由船上的船员们照顾。
应寒年猜到了。
糟了!
她抬起腿就想跑,想想又回到房子里拿了个小小的保温箱,把热腾腾的猪油拌饭包装好放进去,拎起来就往外跑,片刻都不敢耽误。
“林小姐?”
见她跑出去,保镖们立刻跟着。
应少早有交待,不管林宜去哪里,都必须要有人护着,哪怕生死街上已经没人敢惹他们。
这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没有车,只能用双腿,林宜脚本就磨破了,这会跑在路上更是疼痛不已。
来不及管那么多,林宜拎着保温箱一路往前跑,跑到码头,只见原本停在海中央的超大游艇此刻就停在码头边,连上去的梯子都没有撤,明显是有人上去了。
“……”
林宜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心口跳得厉害。
他不会做傻事的,他不会的。
她拎着保温箱跑上游艇,穿过甲板直接冲进全景客厅,超大的客厅里有三个人被吊在半空,个个都是伤痕累累,嘴里不断哀求着。
“应少,我们错了,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您饿了我们吧,我们不该来,不该听大少的。”
“我们再也不敢了,应少,求求您,饶了我们吧。”应寒年一个人坐在中央的沙发上,身上是黑色衬衫长裤,领口解了两颗扣子,露出锁骨,满身戾气,一双手慢慢拉直手中的皮鞭,一双眼底毫无温度,冷得叫人心慌,薄
唇抿出残酷。
船员们站在一旁,个个低着头。
这场面触目惊心。
应寒年坐在那里,修长的手转了两圈,慢悠悠地绞紧皮鞭,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步步朝那三个人走过去。
那三人吓得失声尖叫。
应寒年扬起鞭子,一鞭狠狠地抽到地上,再度扬起时,一个身影冲进他的视线中。
林宜气喘着跑到他面前,张开双臂,一手还拎着保温箱,脸色苍白而倔强地看着他,一字字道,“你别再打了。”
近了,她闻到他身上的酒味,是熟悉的烈酒味道。
他真是疯,肠胃不好还喝酒。
应寒年站在那里,见到她出现脸色很不好,薄唇讽刺地勾了勾,“干什么?这种掘人墓的人渣败类你救了一次还不够?”
“我是不想让你铸成大错。”
她认真地道。
人命,不好沾的。
做人要堂堂正正才能有真正的未来。
“让开。”
应寒年冷冷地道,神色冷酷到极点。
“不让。”
林宜固执极了。
应寒年深吸一口气,瞪着她道,“林宜,你能不能别再烦我了?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又一句不用她管。林宜站在那里,咬了咬唇,尽量语气柔和一些地道,“应寒年,你清醒一点,是,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换谁遇上这种事都受不了,可你把他们打死难道就有用了吗?你母
亲的骨灰就能回来么?”
“……”
应寒年眼神狠狠地瞪着她。“你只是泄一时之愤而已,就是让你把牧家人全杀了,你母亲也不会复生,反正把你自己搭了进去。”林宜劝道,“这不是她要看到的结果,你母亲那么辛苦将你抚养长大,
不是让你搭上命去给她报仇的,她只是想你离开生死街,活出自己的人生,拥有属于你的未来。”
应寒年站在她面前,脸上隐隐有着不耐之色,“说够了没有,让开。”
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么?
林宜的目光黯了黯。
应寒年扬起皮鞭狠狠地甩在地上,低吼一声,“我让你让开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