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宜凝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应寒年,还有我。”
“……”“你别再因为我会多想就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想陪你一直走下去。”她道,“在这条路上,你若想血流成河,我便化身为船,渡你过去;你若想止戈巨浪,我便化身为风,给
你春暖花开;你若左右两难,我给你答案,是对是错都由我背。”
如此,他便不用矛盾。
所有的一切,她都愿意替他背负。
“……”应寒年躺在她的腿上,帅气的面庞因听她的轻声细语而有所动容,半晌,他轻笑一声,“我还以为回来后和你说这些,你少不得一顿责怪,没想到我还能听到你林大小姐的
情话。”
他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记揶揄她。
她瞪他一眼,“那是怎样,你决定怎么做?”
“我还能怎么做?当然是听老婆的了。”
她要他去了解真相,他了解就是。
“……”
林宜无奈。
应寒年从她腿上起身,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冷声吩咐,“你进来。”
谁?
林宜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应寒年则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脸上露出些许轻快,他伸手捏捏她的脸,林宜莫名,“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感慨下,有老婆真好。”
应寒年挑了挑眉。
哪怕他做事一向果决,今天的家宴之后,他还是一时难以抉择,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
林宜黑线,够了啊。
刚刚还矛盾得不行的人怎么说流氓就流氓了。
两人这边说着,替牧华弘唤醒记忆的医生从外面走进来,走到他们面前,恭敬地低了低头,“应先生。”
说完,他看向林宜,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没见过林宜。
林宜道,“我姓林。”
“应太太。”应寒年的声音同时响起。
“……”
林宜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他的失意还真是短暂。
那医生自然立刻道,“应太太。”
“……”
林宜默,不知道该不该应。
应寒年慵懒地坐在沙发上,端起那碗浓汤拿勺子搅了搅,便舀起一勺汤送进嘴里,林宜蹙眉看过去,“都冷了。”
“没事。”应寒年一勺一勺喝着,黑眸冷漠地瞥向医生,“老爷子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让你交给我?”那医生一脸意外地看向应寒年,而后道,“是,老爷子去世前曾和我视频,并派了人来找过我,将两封信交给我,嘱咐我要是有一天三爷恢复了记忆,就让我把其中一封交
给三爷,一封给您。我今晚上门求见也是为了这件事,但不知应先生怎么会猜到?”
医生边说边拿出一封信递向前来,心中实在奇怪。
应寒年找他只为唤醒三爷的记忆,为什么记忆一唤醒,应寒年就知道老爷子还有东西留在他这儿?
“很难猜么?”
应寒年冷笑一声,不以为意。
林宜见应寒年还在喝汤,便伸手将信接过来,解释道,“三爷恢复记忆会影响到很多事情,老爷子不是没有准备的人。”
三爷记忆一旦被唤醒,老爷子瞒的那些事就会被揭开,这会让身为牧家决策人的应寒年生恨。
老爷子看重牧氏家族,当然要有所准备。
“原来如此。”医生点头,并不能什么都明白,道,“那我先退下去了。”
“等下。”
应寒年叫住他,喝下碗中的汤,把碗搁到面前,黑眸冷冷地扫他一眼,“说你在牧家工作时的事情。”
那医生站在那里,想了想道,“应先生,其实我在牧家时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当时老爷子不欲声张,我便一直以家庭医生的身份呆在三房,接触的没有别人,只有三爷。”
应寒年接过林宜递来的信,拿在手里没有立刻打开,眸色深了深,“当时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年纪也大了,很多小事我都记不太清了。”医生淡淡一笑,“我只是记得,三爷是我研究这方面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我洗了三次记忆,才成功洗去记忆的人。”“洗了三次?”
第688章 你若想血流成河(2)
林宜愕然。
“是啊,可见那些记忆对他尤其重要,他投入的感情极深。”医生一五一十地说道。
投入极深。
林宜看向应寒年,应寒年拧了拧眉,挥手让人退下,“把交给牧华弘的信留下就走吧。”
“……”
医生愣了下,想想眼前的人已是牧家决策人,便什么都没有说,将信放下离开。
应寒年盯着手中的信盯了几秒,而后直接撕开,取出一叠极厚的信件,全是亲笔手书。
牧子良把这事看得极重。
林宜靠到应寒年,开始和他一同看起——
【寒年: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就说明我最不想出现的事还是发生了,不知道会是在几年以后,但以你的性子应该不会太久。当年的事,便由我说一次给你听。】
接下去,是牧子良亲笔将往事一一叙述。
正厅里的灯光明亮如白昼。
林宜坐在应寒年的身旁,一行一行字看过去,终于明白过去的所有。
应寒年猜的不错,牧华弘的确试图利用应咏希拉下两个哥哥,而后上位,可应寒年没猜到的是,牧华弘最终因应咏希放弃了。
当他将应咏希视为一颗棋子时,应咏希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令他动摇,进而疯狂。
甚至在老爷子摆出利益诱惑的时候,牧华弘毫不犹豫便选择了应咏希,选择与她一同离开牧家,选择刀剜心脏护她周全……
透过文字,林宜能想到当年的惊心动魄。
原来真相是这样。
【这就是故事的全貌,寒年,我知道你现在很恨我,恨不得挖墓掘尸吧?
我牧子良活到这把年纪,极少后悔过,可当我走进生死街,我已经隐隐知道自己做错的是一件何其荒唐的事。
当你跳入水中救起我,我想起你母亲在我面前说自己光明磊落的倔傲,你很像你的母亲,我悔不当初,却已无力回天。
事到如今,你什么都知道了,我这把已不在人世的老骨头还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我不求你守我陵园,不求你保牧氏兴旺,只求你原谅你父亲。
于你母亲,他错过,但他没有负过,一切的罪孽都由我而起,我百死不偿,却实在与他无关,我的债无需任何人替我承袭。
望你能听进去。
牧子良,绝笔。】林宜坐在应寒年的身旁,看着信上面的字字句句,视线落在最后狂草的“绝笔”二字上,心里格外沉重,“我以为,老爷子会尽述自己为人父的艰难,迟述自己当年的为难,
让你放过牧家。”
可骄傲一生的牧子良,却在最后对自己的孙子用了一个“求”字。
应寒年坐在那里,修长的手上捏着信,一双眸子极深,不知道在想什么。“原来,他把牧家给你,并不是图你的能力,而是等真相揭露后,让你有个宣泄的渠道。”林宜无法不感慨,“当他决定让你成为牧家决策人的时候,就做好了让整个牧氏集
团、让自己一生心血为你母亲陪葬的准备。”
信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牧子良请他挖墓掘尸,请他毁了整个牧氏泄恨报复,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应寒年原谅牧华弘。
这点,令林宜太过意外。
应寒年沉默地看着,蓦地放下信,直接打开另一封牧子良交给牧华弘的信,展开阅览。
比起写给应寒年的洋洋洒洒,这一封信太过单薄。
【华弘:我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看到我这封信,可能你在记忆唤醒的一刻就急着去找她了。
你当年就是这么急,决定了带她走,便什么都不要,家不要、权利不要,连命都可以不要。
你不能什么都不要,你和她还有个儿子。
寒年是个好孩子,他既继承了你的手段和能力,又继承了应咏希的磊落善良。
他跟着应咏希时受了太多的苦,未尝亲情,他需要得到父亲的关护。
死,不是你唯一向应咏希偿还的方式。
应咏希照顾孩子整整十五年,该换你了。
牧子良,绝笔。】
林宜看着上面的字,不禁想起牧华弘恢复记忆后倒在楼梯下方痛不欲生的哀嚎,牧子良临死前已经想到事情发生后,牧华弘会如何绝望,应寒年会如何痛恨。
他什么都想到了。
两封信,牧子良不为自己辨解半句,不阐述自己半分为难,可她看到了通篇为人父亲的心酸。牧氏是牧子良的一世心血和图谋,可到最后,他什么都不要了,只想让自己的儿子好好活下去,就像当初,他明白牧羡枫会向自己动手,可在遗嘱中,他只字不提,选择
保全孙子。
他错了,悔了,也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去缓和应寒年内心的仇恨。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人死已矣吧,我曾经很恨老爷子,可现在,觉得他也挺可怜的。”
林宜淡淡地道。
从以前到现在,牧子良看似权利至上,其实他是想保着所有的孩子在自己身旁,只是方式用错,不止连累无辜,连他真正渴望的亲情也没得到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