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有些遗憾,又有些小心翼翼。
苏棠望着桌上的碗筷发了会儿呆,起身走到云姨旁边,屋外的大雨模糊了视线,就连不远处的灯光都变得影影绰绰,难以辨别。
这么大雨……估计是在市区的公寓住了吧……?
她失落地敛起眸,叹了口气:“应该是不回来了,您早点休息去吧。”
云姨点点头,准备走的时候看到苏棠站在窗户前没有动。窗帘已经被悉数拉上,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缝。透过那条缝除了窗户上密密麻麻的雨点和浓稠的夜色,望不到其他。
她停下脚步,问苏棠:“苏小姐还要等吗?”
苏棠朝她摇摇头:“我就看一看。我把东西收拾了就去睡,您快睡觉吧。”
云姨应了,嘱咐苏棠早点休息,便回了房间。
……
陆言修到家以后已经凌晨。外面的雨还在下,风声呼啸,将湿气卷进屋内。他将雨伞合上,放到门边的伞桶中,又将沾染了雨水的西装外套脱下,挂在玄关旁边。
时间太晚,屋里静悄悄的。
他心中隐隐有些期待,可这种期待却不切实际。
他兀自扬了扬唇角,大概是酒喝太多了吧,总想些有的没的。
他揉了揉额角,准备上楼。
路过客厅时,他被屋中暖橘色的灯光吸引。四周皆是昏暗,只有一捧橘色灯光轻柔地洒在正中央的沙发上。
云姨晚上偶尔会忘记关那盏沙发旁的落地灯,有时他看到了,会顺手关上。
他走过去,正准备关灯,却看到沙发上蜷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似乎是听到动静,她“唔”了一声,慢悠悠地动了动。
苏棠还未彻底清醒过来,身上披着从楼上带下来的外套,沙发都被她捂得有些发热了。她睡眼惺忪,正准备看眼时间,却发现一道身影挡住暖橙色的灯光。下一秒,她被人整个抱了起来。
她吓得一激灵,连忙搂住那人的脖子,才将将稳住身子。雪松木混着酒精的香气在鼻尖弥漫,苏棠呼了口气,在他怀里蹭了蹭脑袋,声音因为还没睡醒而显得瓮瓮的:“怎么才回来?陆言修,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有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让我操心。”
陆言修听着她小声的呢喃,轻笑起来。他一手托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托在她膝盖窝的地方,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苏棠搂着他的脖子,一双眸子在黑暗中显得亮晶晶的。她低低笑出声:“有好好吃啊。你吃晚饭没有?我煮了粥。”
“吃过了,早点休息吧。”
苏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指触碰到他衬衫肩部的湿润:“外面还在下雨吗?”
“嗯,还在下。”
苏棠伸手蹭了蹭那块水渍:“那你赶快去洗个热水澡,不要感冒。”
“嗯。”陆言修淡淡的应了一句,转而低下头,和苏棠悄声说了些什么。苏棠脸上泛起一抹殷红,即使在漆黑的环境中,都能感受到她脸上的变化。
她一拳捶到陆言修的肩上,不痛不痒,软绵绵的。她的声音也软绵绵的:“……谁要和你一起洗。”
陆言修低声笑了起来,抱着她往楼上走去。
-
覃郁榕是被雨声吵醒的。醒了以后她觉得口干,准备下楼倒些水喝。可楼梯还没往下走几节,就看到客厅里有一抹暖黄色的灯光,映出女孩单薄的身影。
她不禁皱起眉,想要下去把她叫起来,赶快回屋睡觉,却迟迟没有动作。
正怔愣着,大门被人打开,颀长的身影借着屋外的灯光映在地板上。
她今天身体不舒服,睡得比较早,没有想到陆言修竟然刚回来。
她站在一个两人都注意不到她的地方,看着陆言修走到客厅,把苏棠打横抱了起来,两人似乎低语了些什么,隐约能听到低低的笑声。
覃郁榕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私心是不喜欢看到两人亲昵的。可此时,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着的那股恼火全然发作不起来,只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两人。
那一幕,像极了夫妻间平淡而又幸福的日常。
她恍然想起二十多岁时候的自己,似乎也大晚上这么傻乎乎地坐在沙发上等陆业承回来过。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在这样复杂的大环境里找到一个和她门当户对又两情相悦的男人。
她看了两人许久,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趁他们还未上楼前,转身回了房间。
68、六十八块小桃酥 ...
覃郁榕一晚上睡得都不太好, 一个是因为雨声太吵, 另一个心里搁着事。
早上雨停了,天空放晴。湛蓝的天空和透明的阳光衬得窗外的景色更加郁郁葱葱, 偶尔还能听到小鸟啁啾的声音。
她到餐厅的时候其他人已经落座, 都在等她。
仿佛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见覃郁榕下楼,云姨笑盈盈地迎了上去:“榕姐, 阿修特意请了淮宁轩的厨子来,做的都是你喜欢的菜式。”
覃郁榕敛眸瞟了眼摆上桌的早茶, 淮宁轩的鱼汤面、蟹黄汤包、虾仁蒸饺、煮干丝……再配一盏西湖龙井, 都是她喜欢的样式。
她没想到陆言修还记得自己喜欢的店和菜式。
她不着痕迹地扬了扬唇,落座后又却换回往日那副模样,嘴角绷紧:“那么麻烦把人家厨子请家里做什么?以后不要这样了。”
陆言修用湿巾擦着手,不甚在意:“你前两天不是说想吃淮宁轩的早茶。”他的余光瞥到一旁的苏棠, 正认真地看着他, 食指在唇边偷偷比了个弯弯的弧度。
陆言修顿了顿,勉强着自己撑起嘴角。
覃郁榕看到一桌子菜时, 心里是极开心的, 再加上陆言修和她说话的语气是难有的平和, 她更加开心。
可她却不善于将这种心情表现出来, 反而尖酸的语气脱口而出:“不要天天弄这些有的没的, 我不喜欢这些。”
“你……”陆言修紧抿着唇,不耐烦地蹙起眉。如果不是苏棠坐在对面一直看着自己,他断然会离席而去,可看到苏棠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模样, 他心里堵着的那团火瞬间灭了一大半,心平气和地和覃郁榕道,“不喜欢就先凑合吧,以后换喜欢的。”
覃郁榕已经很是懊恼,听陆言修这么说,连忙顺着他给的台阶下,小声嘟囔了一句:“也没有那么不喜欢,他们家的鱼汤面做得还是可以的。”
陆言修挑起眉看她。他自然知道覃郁榕是喜欢淮宁轩的早茶才请厨子来家里的,可她嘴硬不承认,他也没耐心和她争论。此时看着她犹豫不决的模样,他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苏棠之前和自己说的,女人说不要的时候就是要,说不喜欢的时候就是喜欢。
用来说他妈,似乎正合适。
想到这里,他也不恼了,反而心情平静了不少。
“昨天晚上,我碰到路涿先生了。”
覃郁榕筷子一顿,眼睛亮了亮:“《商州往事》的剧组来帝都了?”
覃郁榕平时爱好看戏曲,《商州往事》则是她极喜爱的一部黄梅戏,由路涿创作并主演。
陆言修点点头:“她听说你喜欢她的作品很高兴,说有机会来家里拜访,还给了我两张明晚国家剧院的演出票,你要不要去?”
“当然要去。”覃郁榕点头,转念想到他说有两张票,更是欣喜,“你陪我去吗?”
陆言修浅笑:“明天有应酬,让苏棠陪你去吧。”
“……”覃郁榕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见她沉默,陆言修慢悠悠道:“苏棠对这方面很有研究,比我陪你去强。我不懂这些,陪你去了也是睡觉。”
覃郁榕怨念地瞪他一眼。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戏曲如此痴狂,陆言修却一点艺术细胞都没继承。
他十几岁的时候覃郁榕满心欢喜带他去看了一场《牡丹亭》。
那会儿他睡得心安理得,她却觉得丢人丢到家了,之后再也没带他去看过这些。
苏棠也没想到陆言修会让自己陪覃郁榕去看戏剧,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覃郁榕不屑地乜了苏棠一眼:“就她?有研究?”
陆言修一板一眼道:“当然,她大二时候专门选了中国戏曲的选修,很喜欢这些。”
苏棠看着陆言修许久,半天没缓过神来。
选修这种事……明明是大二时候的事了,他竟然都一清二楚?!
覃郁榕翻了个白眼,不耐地问苏棠:“你喜欢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