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她视线模糊看着台下,“每次我省吃俭用,就想买到那个小角落里的一张票。”
说完她指给林新野一个小角落,林新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内场后排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
其实他看不清具体是哪一排,但在他心里,不是前几排,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随便拿的票都是前几排。
但他看着谷雨的样子,心里一软,不讲道理的善心又突然出现,他柔声道:“是内场的座位。”
“每次我能远远看着他,我就觉得好快乐,舞台上的光好亮,他在台上好耀眼,这一刻就足够啦。说我傻,可是有几万人陪我一起傻,那一刻我忘记好多不开心的事,有一瞬间感觉自己这辈子都会用力去爱,什么都不害怕。”
说着说着,谷雨脑子里突然涌出跟林乐童有关的所有记忆,每件事都像天上亮晶晶的星星,就算隔了很久再回头,那颗星星还是颤巍巍悬在天上,隐隐闪着泪光一样的光。
第一次知道林乐童,她就陷入了不讲理的爱情,妈的,这就是她的菜。
从今以后,别的男人姓甚名谁都跟她屁关系都没有。
谷雨忽然意识到,这不讲理的爱情竟然不讲理地延续了如此之久,不大哭一场怎么对得起自己。
就算跟哥有关的记忆都闪着泪光,但她现在看到的一切不至于高糊到不可描述吧。她吸了吸鼻涕,刚想说话,就听到林新野轻飘飘的一句,“拿着。”
拿什么?
谷雨低着头转过身,一晃眼看到他漂亮的手,指尖很润,他温柔地拿着一张纸巾。
靠。
谷雨现在才突然发现自己哭的像个傻逼。
她急忙拿过纸巾,低声说了“谢谢”,连忙转过身去胡乱擦眼泪。
好一会儿后,谷雨才闷闷地说:“不许笑我。”
林新野得体摇摇头,远远看了眼空旷的场地,竟然低头笑了笑。
挺神奇的,这应该是第一次,各种意义上的第一次。
谷雨白了他一眼,恼怒道:“你还真笑。”
“笑什么?”林新野有些顽劣地笑,还是自顾自环视台下,好像舞台下是小河,他是逃出豪宅的大少爷,在岸边跃跃欲试扔小石头玩,“小朋友,笑是我的权利,这你都要干涉?”
谷雨冷哼两声:“您这么大牌,我哪敢干涉你。”
林新野第一次这样愉悦地看着观众席,似乎非常享受当大牌,轻松自在地反问:“说说看,哪儿大牌?”
谷雨声音压的更低,几乎只有自己听的清楚,每个字都藏着幽幽的怨气,“看起来绅士,实际上比谁都难搞。”
林新野听不清她说什么,终于转身看她,问:“你说什么?”
谷雨这时候才大咧咧故作平常道:“还能说什么,说你帅。”
“不用说违心的话。”林新野好像在努力回忆什么,“你心里最帅的人,好像叫……林乐童?”
他字里行间的停顿拿捏的太好,给谷雨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如果自己不觉得他是全世界最帅的男人,就是犯罪。
谷雨:“呃……这倒是真的。”
但有关林乐童的事,她也并不打算给林新野留什么面子。
她又自顾自往下说:“我当然不像你有个好老板,没事就给你们送前排票。你天天看,肯定看烦了,觉得没意思。但我不一样,对你来说很简单的事,对我来说很难。”
“我没看烦他,我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怎么见过他。”林新野轻声说,“你倒挺敏感的。”
谷雨吸了吸鼻涕,掏出一张自己的纸巾擦了擦眼泪,一下子没明白他说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她哥是什么意思。
“不是我敏感,只是关于哥的一切我都异常感情充沛。”
她可以随时为哥落泪,为哥发狂。
哥就是她世界里的情感暴风,他不来,一切都风平浪静,他一来,她的世界就狂风暴雨。
妈的,谈什么恋爱,有哥就行了,有哥她的情感波动比谈恋爱都大。
林新野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两罐冰可乐,递给谷雨一罐。
谷雨接过可乐,易拉罐表面冰冰的,她觉得世界好清凉。这个晚上突然跟夏天的冰可乐一样,咕噜咕噜地冒着轻盈的无忧无虑。
夜空是黑的,可乐也是黑的,每一颗星星都是从可乐里偷偷跑出来的小气泡。
他们俩在舞台边沿坐下,谷雨快乐地轻轻甩着腿,觉得所有的心事都跑走了。
就算刚刚被林新野笑,那又算什么。
谷雨喝了一口可乐,问:“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林新野说:“奇怪什么?”
谷雨用手摸了摸台面,疑惑道:“今天才下过雨,台上怎么是干的。”
林新野没回答她,只是胡说什么,“这个世界上奇怪的事很多,不是每一件都找得到答案,是不是屁股湿了你才开心。”
台当然不会莫名其妙干,是他特意找人先打理过了。
“我看你也不知道。”别人喝酒壮胆,谷雨喝可乐壮胆,她悄悄侧过身,凑到林新野跟前若有所指地说,“如果我没记错,这里就是上次巡演最后一站演出的地方。”
她没说出的下半句,大概是“别忘了你就在这儿出丑的”,她存心要气气林新野。
林新野微微低头,正好对着谷雨,她忽然感觉这一秒的呼吸好漫长,清凉的风吹着林新野的头发,他像电影里的特写镜头,周围一切都失焦了。
他不说话,用好奇的眼神琢磨着谷雨,在成熟男人眼里看到这样小孩气的眼神实在不在她预料之内。
她有点心虚,不知为什么,又移不开自己的视线。
林新野还是看着她,像是从她脸里读出了什么,过了很久,他终于开口说话:“你是不是跟别人不太一样。”
谷雨紧张到眨了眨眼睛,她很清楚自己现在应该立马拍拍屁股逃跑,但是林新野的眼神跟蛊似的,让她鬼使神差地问:“什么人?”
林新野笑着说:“女人。”
谷雨一下子变了脸色,她为自己刚刚那瞬间的失魂深深忏悔。
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把自己当女的。
谷雨腾的站起来,忙后退几步,头发都要被气炸了,“你讨厌我就讨厌我,说这种话干什么。”
说完她转身就走。
林新野却还是坐在那里,不着急去追谷雨,背对着她说:“我从小到大都怕看到女孩哭,但不知道为什么,看你哭竟然没有那种想逃的感觉。”
谷雨脚步顿了顿,她觉得自己左膝盖中了一箭,不知道这一箭是谁射的。
好奇怪,为什么心会麻麻的。
听她的脚步声停了下来,林新野用他掌控全局的语气倦懒地问:“你怎么不走了?”
谷雨觉得自己应该骨头硬一点,小短腿迈着大步子就是走。
但偏偏膝盖中了那一箭,走不开了。
她迅速伪装自己,恶言恶语道:“给你个机会解释。”
林新野转过头看她,笑得很温柔,夜风跟他的眼神一样温柔,“我还有很多话没说,你先回来。”
他眼神里的磁铁简直不肯放过谷雨,她站在原地,恶狠狠道:“你说完我再回去。”
林新野的声音很远,像晚上的风,“平时呢,只要能避开粉丝,我就想办法避开。”
“你躲什么?”这下谷雨来劲了,噔噔几大步就跑回来,大声道,“难道我们会吃了你?”
林新野嗤笑,“你们当然不会吃了我,要吃也是吃了林乐童。”
谷雨重新坐回去,把可乐往台上重重一放,用秋后算账的口气说:“那你倒是说说你怕什么,别人追星又不追你,你躲什么?追星女孩很花心的,不是说她们今天给你印几张手幅,她们就会喜欢你一辈子。”
小兔子急了也会跳墙,林新野越不着急,反而笑着问:“你怎么回来了?”
谷雨翻了个白眼,紧紧逼问:“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你到底怕什么。”
眼前这个看似完美无瑕的钻石王老五,毛病倒还挺多,怕这个躲那个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个超级英雄,要伸张正义,为民除害。
嗯……为民除害可能做不到,林新野长得不赖,追星女孩们本质颜控,她下不了这个手。
林新野歪头看天,今天天上没有几颗星星。
“我一直觉得一个人能承受的爱是有限的,我不知道被很多人爱的偶像怎么想,会不会觉得爱他的人很可笑,觉得这些爱是负担。所以我每次看到很疯狂的粉丝心里都有说不出的感觉,很想躲开她们,很替她们难过。”
他刚回国那阵,无聊就去看林乐童的演唱会,想知道这几年弟弟到底都在做什么。每次演唱会他弟在台上唱的歌跳的舞都一样,在台下的人坐的人都不一样,但她们为了偶像疯狂的样子都是一样的。
几次之后,他开始有意避开这样的场合,美名其曰自己喜欢安静。
身边人一个个倒还挺不要脸,从那以后,天天凑上来说什么,老大老大,既然你不去,那几张家属票就给我呗。
谷雨很专注地听他讲,不经意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好像瞥见了难以察觉的脆弱,她整个人突然沉静下来,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会被爱,才为别人可能被轻视的爱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