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摇头:“胃疼,吃不下了。”
“你……”季明时神色很是担忧。
“没事,很快就好。”
沈砚没让他问下去,他脸色有些苍白,不过语气平静,说着把自己面前的托盘推给边凯,淡淡道:“这个替我解决掉。”
边凯立马把自己原先那盘色彩奇怪的东西丢到一边,接过沈砚给他的托盘,在尝到第一口正常食物的味道之后松了口气,感动地看向沈砚:“果然还是砚哥对我最好。”
卫染往那个方向望着,沈砚盘子里一片绿油油的,看起来是一道很清淡的素菜,边凯这样一向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却像是在吃什么珍馐美味。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她不由有点出了神。直到——
“染染,染染!”许潇潇拿手在她眼前晃着,“你怎么了?”
“哦……没、没事……”
许潇潇怀疑地瞟向她先前注视的那个方向,卫染连忙推她跟上前面的队伍:“该往前走了。”
卫染跟着她默默往前排队,然而,眼前似乎还是刚才沈砚把托盘推给边凯的那幅画面……
莫名的心神不安。
她说不出为什么,可就是哪里觉得不太舒服。甚至在后来吃饭的整个过程中都心不在焉,没尝到多少味道,哪怕沈砚他们几个已经先走了。
她也说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往回走的时候,她在手里多捧了一盒粥。
反正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水香记”结完账了。
买都买了,浪费当然不好,只是进了教学楼的大门,她才想起来,她根本不知道沈砚现在在哪儿。
第22章 二十二度甜
卫染到考场和班级教室都瞧了一眼,没发现沈砚的人。在她进进出出的时候,有几个人朝她瞅过来,似乎是好奇她在找什么,她全都当作没有看见,心里的尴尬却已经在翻滚。
其实她也不是很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了。
她深呼吸,努力合理化自己的行为,她上次的失误害得沈砚挨饿,所以她如今只是想要补偿而已。
在食堂,她清楚看见沈砚直到离开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在胃疼……反正她把粥给他,他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吃,总比饿了没有的吃要好。
下午还要考试呢——虽然像沈砚这么“考试”看来不怎么费力气,但饿着肚子睡觉恐怕也不会太舒服的吧?
然而即使她解释得再合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现在她根本找不到沈砚。
而且说不定沈砚已经不在学校里了,反正他也不在乎什么考试,要睡觉回酒店去睡不是更方便吗?
卫染在楼梯角站住,望着角落里的垃圾桶,摸了摸手里尚热的饭盒,叹了口气,在即将松手把它丢进去的时候,忽然又停住了。然后她继续捧着饭盒往楼上走。
她还记得上次遇见沈砚和季明时的地方,反正已经都走到这里了,她想最后再试一试。
*
一直快走到那层楼梯平台的时候,卫染也没听到上面有人声。
她的心沉了沉,看来沈砚不在这里……
紧接着她终于有点清醒过来,认识到自己所作所为实在是有点……荒唐。
如果真的找到沈砚,她要以什么理由把这盒粥塞给他?这次可没有人托她做这些事情。
至于她自己……和沈砚甚至连朋友都还算不上。
她甚至不知道沈砚是不是真的需要,又是不是真的肯喝这种口味的粥,一切都是她自己想当然而已。
尤其是,要是其他人也在场,那不就更尴尬了……
这些突如其来的领悟让她站住在原地,恨不得立刻转身逃回楼下,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楼上有声音传来。
是很轻很轻的,咔嗒一声。
这本来完全无害的响声却让卫染瞬间小腿一颤,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好在慌乱中她抓住了楼梯一侧的扶手。
她刚刚站稳,还不等松一口气,抬头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已经出现在楼梯口。
沈砚俊毅的五官被笼在阴影里,仿佛一幅精心勾勒的素描画。此时那一双沉黑如墨的眸子正定在她脸上。
卫染又有了那种被一眼看透的感觉,就更加想落荒而逃了……
可是她没有来得及逃,沈砚已经快步向她走了下来,一手拎住她单薄的肩膀,眉间蹙起:“你什么毛病,不会站稳么?”
“我……”卫染不知该怎么解释,在他有力的掌控之下愈发慌了神,垂下头睫毛微颤,目光却恰好撞上沈砚一只手里那支精致的银色打火机,她不由自主又畏缩了一下。
这样一来,沈砚倒把她攥得更紧了。
“还是,”沈砚呵了一声,意味深长似的问,“一见我就站不稳了?”
卫染:“……”
果然不正经的人就是不正经。
她小心地移开视线,咬了咬唇,努力恢复镇定:“我、我能站稳了,你放开我吧。”
沈砚又打量了她片刻,才慢慢松手,问:“你手里拿的什么?”
卫染这才发现自己一只手上还端着那盒粥,说来奇怪,她刚才慌乱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多想,可这次居然没有把手上的东西丢掉。
她本来已经决定放弃,可偏偏沈砚现在就在这里,就在问她……
她怔了怔,不敢直视沈砚的眼睛,终于小声嗫嚅道:“上次欠你的粥……”
她试着控制声音不要发颤,可是脸颊上阵阵灼烧不由她控制,待她说完这简单几个字,苹果似的小脸上已经快红透了。
然后她终于再也受不了,不等沈砚回答,也不管他是要还是不要,直接把盒子强塞到他手上,不过脑子地甩下一句:“好好考试。”就噔噔噔跑下楼梯,落荒而逃。
*
她居然对沈砚说“好好考试”?
卫染事后回想,完全觉得不可思议,简直怀疑自己当时又是被什么古怪的东西附体了。
唯一科学的解释是,最近她对许潇潇说考试的事情说太多,结果一时说顺嘴了。
可是这个祝福用在沈砚身上,何止是不合适……沈砚该不会以为她是在故意嘲讽他吧?
卫染换位思考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这种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想到今天考完试之后,她又要继续回去做沈砚的同桌,卫染不由得不寒而栗,这回沈砚不会把她剩下的半张桌子也抢走吧?
*
卫染格外珍惜下午数学考试的时光,毕竟她下次恐怕又要再等好久,才能像这样一个人拥有整张课桌。如此一想,似乎连做题都变成了一种享受。
沈砚依然踩着铃声进教室,然后安静地趴在座位上睡觉。
卫染答题速度不慢却向来没有提前交卷的习惯,她写完最后一道大题就从头开始仔细检查。离考试结束还剩最后十分钟,她已经快检查完第二遍,这时候她忽然看见前面沈砚的背影动了一下。
不仅是动了一下——沈砚直起了身。
又过了好半天,卫染都没看见他趴下再睡。
接着,最惊悚的事情出现了,虽然她坐在后面,但从沈砚的姿势动作她可以清楚判断——沈砚在写字!
卫染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是不是在答题,不过同前面几门的一睡到底相比,这已经勤奋得不像沈砚了。
在过分震惊的心情下,卫染好不容易才排除杂念,把注意力集中回自己的试卷上。
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在考场上好奇别人的卷子上写了什么。
*
最后一场考完,学校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同意让这批受尽摧折的学生们提前放学。监考老师收完卷,教室里的人一哄而散。
卫染正在收拾自己文具和草稿纸,沈砚回头用手指在她桌子上叩了叩。
“考得怎么样?”
听到这句问话,卫染顿时愣了,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比起她祝沈砚“好好考试”还更诡异的事情,大概就是沈砚主动问她“考得怎么样”了。
尽管他问得漫不经心,但这五个字她是每个都听清楚了。
沈砚见她僵住,黑眸里闪着揶揄的光,慢悠悠拖长声调:“怎么,没被我吓得拿不动笔吧?”
卫染眨了眨眼回神,诚实地回答:“那还……不至于。”
沈砚盯着她,忽而失笑。他笑时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格外生动,唇角弧度悠扬。
卫染被他笑得心里有点虚,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真心笑起来的时候的确是好看,有种涣然冰释、满室生春的感觉。
怪不得那么多女生喜欢他,哦,还不只是女生……
但是沈砚很快已经敛了笑意,他倾身又向卫染逼近了几寸,认真直视进她眼睛里,不容商榷地问:“那告诉我,你害怕的究竟是什么?”
卫染心底微震,眼前这双摄人的桃花眼点染着危险的迷惑性,他漆黑的瞳色深沉不可见底,却让人莫名地难以拒绝,甚至……想要去信赖。
尽管他问的是她从来都不喜欢谈的事情。
她试图想要开口,可就在这刹那间,噩梦里那些地狱般的火舌仿佛又缠上了她,将她包围、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