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设备基本也都是黑白两色的,完美融入进整个房间的装修风格中,所以一眼望去并不多么显眼。
不过卫染想也知道,这些高端的电子产品,肯定哪一件都不便宜。想到这里,她又添加了成倍的谨慎,生怕一不留神会弄坏了什么。
她走到里面,眼睛突然被某一点格格不入的色彩晃了一下。
沈砚的房间里,除了黑白,竟然还有第三种颜色?
虽然只是那么小小的一块……
卫染很快认了出来,那是个粉红色的钱包,她的钱包。
上回沈砚捡到她的钱包,又故意不还给她,卫染后来也没再追着讨要,主要是因为她本来也没把全部的零用钱放在钱包里,暂时还不至于因为这个吃不上饭。
而且以沈砚的脾气,她越去追讨,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于是她只能佛系地安慰自己,等到他想还她的时候,自然就会还了。
时间久了,她差不多也把这回事给忘了,不知沈砚是不是也忘了。不过他就把这东西扔在这里,不觉得破坏了房间整体的高冷装饰风格吗?
她眼睛在四周一扫,貌似没再见他随手乱摆其他的东西。
她把桌上的粉色小钱包拿起来,打开看了一眼,所有的东西都还在原来的地方,她怀疑沈砚根本就没有打开过。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把钱包又放回了原位。虽然这是她自己的东西,但如果不和沈砚说清楚就私自拿走,她就感觉好像不是那么光明正大。
而且她今天来,也不是做这个的,总得先把正事办完。
她又四处看了看,找到沈砚所说的碎纸机,研究了一下上面的提示,接通电源,把信放了进去。
卫染在细微的机器响声中等待运行完毕,打开废纸箱看了看——碎得还真是够彻底的。
以前她在电视上看见别人用碎纸机都是把纸切碎成条状,但沈砚的这台,能把纸张碎成很小的颗粒,出来的几乎就是一把淡粉色的粉末。
无论之前那些信里是什么内容,现在都绝对荡然无存了……
真是“粉碎”。干净、彻底。
卫染不自觉地用手掬起一小把这样碎砂似的纸屑,想起桑瑶请她帮忙传信时的信任,不禁有点愧疚,可在内心深处,又有那么一点隐秘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痛快。
她呼一口气,想要驱散这莫名其妙的想法,却险些吹散了手里的纸屑。
就在这时候,在她背后有个声音阴恻恻地笑了一声:“其实你挺享受这个过程的,是吧?”
卫染差点被吓得心梗,在她就要惊叫出来的时候,本能地拿手捂住了嘴,制止自己。
但她忘了她那只手上还沾满着细碎的纸屑,结果这样一来,一不小心就,吃进去了一些……
卫染被这种从没尝试过的古怪食物呛了一下,狼狈不已地咳了起来,都没空去管刚才突然出声说话的到底是人是鬼了。
“喂,你——”沈砚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他想要说什么也没说出来,在下一刻已经扑上来揽住卫染,拍着她的背,“快吐出来!”
卫染自己捂着嘴咳个不住,根本没留神他在做什么。他看见卫染手上还有碎纸屑,怕她再吸进去,用力掰住她手腕拿开,自己则抽了纸巾替她把沾在嘴巴周围的碎屑擦干净。
卫染抗不过他,只能被他摆布。
等她终于缓过气来,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张小脸立刻烧红起来——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人这样给她擦过嘴了……
尤其是,沈砚手里的纸巾还沾着她的口水……
简直太丢人了!
卫染恨不得脚下的地面能马上开出一条缝把她埋进去,但可惜,这是二楼。
在她羞窘难耐的时候,沈砚却似乎全然没留意她的心情,还在焦急地问她:“都吐出来没有?有没有吸进气道里?”
卫染反应过来以后,本来打算是要生他的气,毕竟要不是被他吓到,她也不会倒霉,也不会这么丢脸。
然而他问得这么真诚关心,她心里一软,原本要发的脾气就发不出来了。
于是她分外的懊恼。
却还是有气无力回答了他一句:“没事。”
沈砚又观察了她几秒作为确认,最后说:“没事就好。”
卫染伸手就要抢下他手里的纸巾,不料却被沈砚灵活地躲开。
沈砚把那团纸握在手里,黑眸玩味地看着她:“干什么?”
卫染只要一想到沾了自己口水的纸团正被他攥在掌心里,那种强烈的违和与羞耻感,几乎在五脏六腑都灼烧起来。
她自知抢不过他,只能结结巴巴地强调:“你、你快扔了。”
沈砚竟然问:“为什么?”
这还有为什么?
卫染的大脑简直被他的厚颜无耻瞬间漂白了,她自己无话可说,舌头自动地重复出他白天说过的话:“垃圾不扔难道还留着!”
然而沈砚面不改色,又一次刷新了她的认知:“我想留就留着。”
卫染:“…………”
她觉得自己又喘不过气来了。
大抵是她的脸色太过惨白难看,沈砚终于放弃了逗她:“开个玩笑而已。”他说着随手把纸团投进角落里的垃圾箱,回过头,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卫染脸上逡巡,不怀好意似的声线一扬,“不过你这么大反应,是想什么呢?”
卫染垂眸避开他的眼神,底气不足地否认:“我、我什么都没想。”她试图转移话题,“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砚:“这不是我的房间?”
卫染:“……”
她努力调整问法:“我是说,你怎么会突然就凭空出现了?”
沈砚挑眉:“你说呢?”
卫染一双水润的杏眼睁得圆圆的:“你有超能力?”
沈砚打量她一番,微微一点头。
卫染:“啊?”
沈砚不由笑出声,即使在这么欠揍的时候,他笑起来还是很好看,飞扬的桃花眼底点染着几分春色:“我是说,你很有想象力。”
卫染:“……”
沈砚见她咬住唇不说话了,看来不是很高兴,才解释:“我就是刚才从门进来的,是你自己太专心了,没听见。”
他这次没有故意冷嘲热讽,可是卫染听见这句“太专心了”,还是没来由地心虚,连头都不敢抬。
沈砚盯着她,眼眸微眯,掠过一抹促狭:“我知道你急着想销毁别人给我的情书,不过不至于要吃下去吧?”
他贴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撩拨过来,卫染的肌肤仿佛掠过一丝颤栗,然后听见他轻声道:“小姑娘,太野蛮了。”
卫染猝然后退,却一下子被他从背后托住,固定在了原地。
卫染脑子里嗡了一下。
他的力气很大,她完全挣扎不动。两人身体之间不过咫尺之遥,让这个姿势就像是一个拥抱。
第44章 四十四度甜
昏暗的灯光洒下来,房间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在这种暧昧的姿态之下,他们数得出彼此的呼吸。
三秒钟后,沈砚把手从卫染背后撤开。
“小心点,你刚才差点撞桌子上。”他退了一步,淡淡道,嗓音却有些沙哑,喉结微微一滚,好像在刻意压抑着什么。
卫染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刚才他逗弄她时那副调笑的神情,现在已经完全被抹去了。
他显得落寞、索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看错听错,自行幻想出来的。
又仿佛他这个人本来就有两张面孔,可以随时切换。
沈砚没有再看她的眼睛。
“老沈要出国,这段时间我回家住。”他突兀地解释道。
卫染没有问他这句话里的因果逻辑是什么。
一个人如果不愿意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同处于一个屋檐下,对其中的理由大概也不会想多提吧。
沈砚道:“那我送你回房间。”
一共就这么几步路,本来没有说送与不送的必要。卫染知道他是在借口下逐客令。
在这一刻,她莫名又想起来,沈砚曾经那句“反正不是认真的”。说不清怎么回事,竟然比她第一次听到他说那句话时,更觉气堵。
当然,她知道,她其实并没有什么生气的资格……
她突然领悟,也许他就是喜欢这种高高在上掌握一切的感觉,他可以随时付出,随时收回,谁都没资格让他解释什么。
但她并不喜欢参与这种游戏。
所以她也只是淡淡道:“我自己会走。”比他还要礼貌淡定。
她走到门口,忽然站住了。
她一瞬间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然后回转身,看着沈砚一字一句认真道:
“沈砚,你这样逗女生,很不好。”
沈砚望着她,眉头渐渐锁紧,但没有反驳。
卫染欲言又止了片刻,终于继续道:“你自己可能没有感觉,不过如果你总是对女生这样,可能会被人家当成流氓的。”
她劝谏得太真诚,就连“流氓”这样的字眼也说得客观真诚,就像真的是……好心提醒。
沈砚盯着她,喉咙发干,完全失语。
面前的小姑娘没有流露出明显的不高兴,甚至还鼓励似的朝他微笑了一下,仿佛耐心的老师刚告诫完一个不懂事的熊孩子:“那你以后自己注意吧,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