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局长亲自带着她进去,说:“溪溪啊,这事儿有些棘手,被害人的通话记录里就联系了他,路摄也是有利的证据啊,尸检结果也没出来,哎。”
蔚溪苍白一笑,又说:“麻烦您这边封锁消息。”顿了顿,“别告诉我爸妈。”
杨局长说:“好说好说。但是溪溪啊,一旦查明嫌疑人是否犯案,我就不能护着了。”
蔚溪知道,一旦调查出周简声是凶手,就要提交给检察院,案情严重的话,会公开审理。
“谢谢您。”
“客气了。”杨局长挥了挥手,“就在里面。”
蔚溪抬头,隔着镀膜单反玻璃。她看得到周简声,周简声看不到她。
他穿着她亲手递给他的风衣外套,靠在椅背上,手放在桌上,闭着眼睛,面容冷寂,一动也不动。
蔚溪走进来。
他听到动静只是睫毛颤了颤,没睁开眼。仿佛已经习惯了这一整夜进进出出的警察。
蔚溪在他面前坐下,轻声道:“我来了。”
周简声猛地睁开眼。
熬了一夜,他的眼睛很红,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她,好像嗓子被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蔚溪先开了口:“肚子饿吗?”
周简声回过神,点点头,嗓子暗哑:“饿。”
“冷不冷?”
周简声摇头:“就是脚冷。”
蔚溪“扑哧”一声笑了,揭开保温盒的盖子:“先吃点儿东西吧。怕你一夜没吃东西吃不消,我只煲了粥,够吃吗?”
“够。”
周简声接过勺子。
粥里加了肉沫和青菜,还有一碟小菜。
一口粥喝进嘴里,暖了胃也暖了心。
蔚溪静静地看着他吃,那人眼睛有些红,但精神很好,下巴处都没青渣。
周简声将满满当当的一碗粥都喝完了。
蔚溪递过去一张纸,周简声擦完嘴,手放在桌上,轻声道:“对不起。”顿了顿,目光看着她,也不闪躲,“我没杀人。”
“我知道。”蔚溪轻声道,停了几秒,她说,“外面还没得到这个消息。局长是我父亲的朋友,二十四小时过了我就带你走,别担心。”
周简声默了默,他垂下眼:“为什么……为什么你不问我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蔚溪顿了顿说:“简声,警方还没有调查出来的东西我都不会问你,也许……你也不知道。”
然后她又说,“但是,我想问你为什么会和他打架?”
为什么打架啊?
和那个人打架啊?
周简声抬起头,目光看着蔚溪,但又好像不是看着蔚溪。他的目光幽深,想起了那晚发生的故事。
有天晚上周简声和蔚溪压完马路回来;
蔚溪看到小区门口的糖炒栗子,说要吃。
周简声正好有零钱,刚从口袋里掏出来就掉了一张,他低下头去捡,却发现身后一道身影快速隐蔽在墙角。
他觉得不对劲儿,暗暗留了心,发现那人果然是在跟踪他们。
从香港那件事后,
他一直都很谨慎,只要不在蔚溪身边,他随时随地都要知道蔚溪的消息;若是没通告没戏,他都在蔚溪那儿从早待到晚,就是为了防止那人来伤害她。
那人不愧在牢里待了多年,很快就发现周简声知道自己在跟踪他了,故意引自己出来。
他索性走出来,朝周简声嘿嘿一下:“我该叫你小粥还是简声啊?”
周简声紧紧地盯着那张熟悉却同时很陌上的脸,眼睛骇然发红;那一刻,他的五脏六腑都在沸腾。
他很庆幸蔚溪不在身边,没让她看到这些肮脏的事儿,肮脏的人。
周简声问:“香港那次也是你吧?”
“是啊。”林庆大方地承认了。
然后周简声知道林庆出狱后,看到他和蔚溪的绯闻,就偷偷一直跟着蔚溪。
周简声气都眼睛都红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林庆很瘦,瘦得眼眶都是凹下去的,他一笑,有一股阴深深的味道,“就觉得你过得太好了,而我像个阴沟里的老鼠!是不是呀,大明星!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周简声猛然一顿,他愣在原地,唇都在发抖。
他就这样看着林庆。
林庆也看着他,眼里是浓烈的恨意。
许久,周简声仰头笑了声。他笑了很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林庆被他这么一笑,有些紧张:“你笑什么?”
周简声收敛了笑,眼底一片冰冷:“爸啊,这些年啊,我从来没有后悔这样做。”
从来没有后悔过。
没后悔打了那通报警电话。
没后悔改了名字。
没遗传他的血脉,没像他这样活成阴沟里的老鼠。
第33章
不管过去多少年,周简声经常会做噩梦;他梦到好好的家庭为什么散了,为什么曾经慈善的父亲像变了个人?为什么母亲那么懦弱?
好像是那一天;
对面新开了一家餐馆,敲锣打鼓地开了业,从国外请开的厨师,穿着统一制服的服务员。
他们挤走了这一条街的小餐馆。
不怪他们,只怪自己,眼光不够长远,能力有限。
但是周简声一家没走,林庆想再拼一拼。那一年,餐馆勉勉强强地营业,拿着微薄的收益,吃喝住行都很困难。
直到有一天,上面的人划了一个圈,挥斥方遒:“从这里开始拆。”
老街要拆迁了,拆迁款入了房东口袋,租客遣散;林庆年岁大了,再也没有勇气重来一次,他们拖家带口回了老家。
乡里的自建房,地上还是水泥地,那样的日子多艰难。
好像是那个时候,林庆爱上了喝酒,喝醉了抱怨老天不公,时运不济,遇人不淑;
男人找到了快感,他不再管妻儿,砸了锅卖了铁,妻子的嫁妆,儿子的学费,他的养老费,也要逃避在醉生梦死的世界里。
周简声一直都记得那天他下学回来,家里堵满了穿着制度的人,说林庆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强行带进了戒毒所。
那玩意儿能戒掉吗?
母亲坐在地上大哭,她瘦了很多,老了很多。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很辛苦,维系着这个家的开支,包容着颓废的丈夫,安慰着还懵懂无知的儿子。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累。
那时候母亲还很坚强,把泪擦干从地上起来,给他做饭陪他写作业,告诉他父亲会变好的。
可是没有。
林庆从戒毒所出来,回到家里搜刮了最后一样值钱的嫁妆跑了。
几天后,他欠了债,抢了劫,杀了人,逃走了;
他没像母亲说的那样,他没变好。
母亲得知后自杀了;她何其绝望,连儿子都不要了就这样走了。
周简声报了警。
举报他的父亲吸毒、杀人、抢劫、家暴;
一连串的罪名,是十年。
那一年,周简声十三岁。
然后他在警方的帮助下改了名,为母姓周,户口迁到福利院,重新生活;
十四岁,他运气好,随学校去市里参加合唱团,被某个经纪公司看重,
懵懵懂懂,一无所知签下合同。
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出国,第一次接触外面的世界,第一次看到音符,第一次站在舞台上,第一次站在镁光灯下。
十六岁,经纪公司破产,团体解散。
他回国,又是一个好运,黄国签下了他。
这些年,周简声偶尔觉得生活很难,但好在老天对他不薄,没让他步履艰难,步入绝望。
……
见到林庆的那个晚上,周简声想起了这些往事;尘封的记忆再次摆到了台面上。
明明两人留着一样的血,却偏偏像仇人,斗得你死我活。
第二天,林庆竟然主动来找他,二话不说地伸出手:“我没钱。”
周简声说:“我一个子儿都不会给你。”
“不给就不给呗!”林庆恶狠狠地看着他,“但是我不能保证我会对你身边的人做什么,会不会无聊的时候去上个网发个帖子……”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会伤害蔚溪,曝光他不堪的身世。
“无所谓。”周简声始终都很平静。
“好啊!”林庆转身,挥了挥手,“拜拜咯,大明星!”
过了几秒,林庆突然转过头来看他:“你那个女朋友家里挺有钱吧?好像家里有当兵的?你说人家知道你有个吸过毒杀过人的父亲,你觉得……”
周简声听到这些话,不知怎么一股愤怒从心头窜起,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挥起拳头,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林庆大怒:“你他妈的还敢打老子?!老子才要揍死你!”
两人扭打在一起,好像要打得你死我活才罢休。
明明……他们是父子啊。
林庆躺在雪地里,疼得一边儿□□一边儿骂:“林粥,你个没良心,狗杂种……”
那么肮脏的词从他嘴里冒出来,周简声也是只是一笑:“呵呵。”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他重重地喘了一口气,长开双臂,抬头望着长夜,凛冽的风刮在脸上是刺骨的疼,他却轻轻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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