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声铿锵有力的谴责冒了出来:
“好你个阿汀,偷溜出学校!”
“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
喊完两人一瞪眼,自相矛盾起来。
“你怎么就惦记着吃的?!”王君嘴角抽动:“咱不是说好了,要开堂公审的么?”
“谁让我饿了!”
徐洁眼珠打个转儿,盯上阿汀手里的袋子:“”那是什么那是什么?是吃的不?”
陆珣刚刚没说这里头有什么东西,不由分说就到了阿汀的手里。这时候打开一看,竟然装着好几盒小蛋糕,草莓樱桃蓝莓的点缀都有。旁边还有不少真空包装的糕点,造型精巧。
“有口福了!”
徐洁喜滋滋摸着肚皮:“难怪我今晚看不上食堂,一点胃口都没有。肯定是料到晚上有好吃的,留着肚子给它!”
“挑食就挑食,说法还挺多。”
王君不贪吃,不过女孩子家家对蛋糕天生的青睐。这玩意儿贵啊,平日几乎碰不着的,她理所当然地馋嘴,又理所当然地发出质疑:“这蛋糕哪来的?你今天没去看房子是吧?”
孤男寡女出门总是不好的。所以阿汀请假的真实理由,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大概只有宋敬冬好累的老哥哥,拦又拦不住,拆也拆不掉,只得叮嘱她们低调,别往外说。
“你不用回答了,我知道了。”
阿汀撒谎很少,功夫不够高明。王君一看就晓得,哪儿是看房子呢?分明被人形的猫拐到外头野去了,怪不得买这么多好吃的,样样来三份。
那猫是花钱收买她们,免得她们跟阿汀计较,让她下不了台呢。
混球小子心思真多,跟娘们似的。
陆珣人不在,王君一次性哼了好大一串。不客气拿了几块蛋糕,边吃边在脑瓜子里咒他出门丢钥匙丢钱包,大半夜被凉水塞牙缝,出门八百里还找不着医院。
徐洁反应小。
早猜到陆珣这人花招百出,不可能放着学校不来,放着阿汀不见。她蹲在椅子上舔蛋糕,满足得两只眼睛眯成缝,不停感叹蛋糕好吃。
“你不如写篇文章夸死它算了。”
王君嫌弃她没完没了的称赞。
“切。”
“不识货色,这是老字号蛋糕铺,洋的中的蛋糕都名气大大有,生意红火得要命。知道你这两口是什么不?”
“什么?”非常配合。
“少说五块钱,半个小时排队,还有车油钱。不是盘中粒粒皆辛苦么?我觉得这蛋糕来得辛苦,夸两句不行啊。”
五块钱买这玩意儿?
有钱人真了不得,有钱没处儿花。
“行行行,我乡下人没见识,别跟我计较呗。”
往常徐洁都这样数落王君,这回打她自个儿口里出来。听着满不在乎,徐洁心里别扭,像是被地痞流氓反调戏了一把的凶悍姑娘,顿时陷入尴尬之中,好久给自己辩解一句:“我可没这么说。”
这把斗嘴王君以退为进,赢了。嘿嘿笑着啃蛋糕,忙不迭将剩下的塞进抽屉里。不要白不要嘛,不影响她下回唾骂陆珣狗贼。
不过吃着吃着,分神打量阿汀———
她正往小书呆子的桌上放蛋糕,面皮白里透粉,像一只水灵灵的桃子。嘴巴也红红的,眼角染上几分来历不明的艳色,那股子与世无争的素净忽然没了,整个人变活,变好看,变得天翻地覆。
太不对劲。
王君眼神犀利,拉过她问:“你脸怎么红了,嘴巴也这么红?是不是陆珣占你便宜了?”
好直接的问法,阿汀感受到作弊别抓的紧张感,慌慌屏住气息,扯了个谎:“可能晚上吃得太辣了。”
日暮村生在南边,北通偏北,饮食差异大。这块地方的确爱吃辣,来抵御潮湿的寒冷的天气。不过南方人一时半会儿吃不惯。
上回亲爹就吃得满脸通红,水里捞出来似的。电话里再三告诫,不要轻易去沾辣,免得伤了肠胃,火烧火燎好几天。
这个说法站得住脚,王君信了大半,只奇怪:“好端端的干嘛带你碰那玩意儿。饭馆里是不是有老赖抽烟?臭死了,赶紧洗洗去。”
“不是他带我去的,我自己想试试。”
忍不住为陆珣开脱,获得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阿汀缩缩脖子,收拾睡衣进去洗澡。
这时候还没有花洒。
不对。
花洒是有的,大户人家里装着。寝室大多用一根绿油油的细水管代替,洗澡之前必须放两三分钟的脏水。
脏水好像也被加热过,淡淡的水气在卫生间里氤氲,阿汀无意间瞥了镜子两眼,视线不禁停顿良久。
指尖抚上脸颊,是烫手的温度。
发生过的一幕幕重回脑袋,一种发颤的酥感在皮肉之下四散,渗透进浑身的细胞,五脏四肢七窍齐刷刷发软,镜子里的姑娘面红耳赤。
那个野性勃勃的陆珣。
那双骨感的手,热烈的唇角。尽数浮现在眼前,触感重温,肌肤上涌起一片细小的绒毛。
不要想!
阿汀急忙往脸上泼水。
冷的水,热的脸,交织碰撞反而冷得更冷,热得更热。还是停不住想他。
于是。
阿汀就顶着这么一张大红脸,默默驻扎在水龙头前。想一次泼一下,想一次泼一下,来回折腾几十下,终于压下心里那些荡漾,洗了个热水澡,浑身的皂香。
照常九点熄灯,今晚宋婷婷没回来。
大约到十点多的点儿,寝室里其他的人已然睡去,留下阿汀白天睡了两觉,数了五百只羊还没睡着。
数水饺好了,读音类似睡觉。
抱着自欺欺人的想法,阿汀又数了五百个水饺,数得有点儿想吃玉米猪肉水饺。然而并不困,便睁眼干看着天花板。
脑袋瓜子转来转去,她翻过身来,趴在枕头上悄悄的自言自语:“他亲我了。”
“说是收利息,就亲我了。”
“像银行贷款一样?”
“但我没借钱,没有跟他要什么好处……?”
逻辑不对头。
外公说过小孩只在乎心情,而大人为了利益活动。尤其是做大生意的商人,不亚于三头六臂的怪物,心思深沉让人看不透。
他们从不允许自己亏本,代价是给别人挖坑。
阿汀思考了良久,得出结论:“我被坑了。”
“没交往的时候,他不应该亲我。”
半睡半醒又听到动静的王君:……
这傻孩子成天不睡觉,大半夜琢磨什么呢??
没救了没救了。
*
陆珣大半夜回到办公室,没人察觉。里头大家伙儿收拾完东西,不断翻看他们留下来的残页资料,检查角落。反复确认他们留下了该留下的,带走该带走的,免得闹出错误饭碗不保。
人多嘴杂,顺口就聊起神秘的小老板娘来。
“你们说老板娘今年多大啊?看着挺小,二十肯定没有。咱们老板算不算老牛吃嫩草?”
光头起的头儿,旁边同事嗤之以鼻:“老板就二十出头,谁老?整个办公室数你最老,就晓得倚老卖老,还不赶紧找个媳妇过日子去。”
“我倒是想,但谁肯跟我?”
“再说现在有活干有酒吃,冰箱里天天有米面有西瓜。有时候还能开豪车出去溜达,骗骗后头跟屁虫,多有意思。”
光头作出把控方向盘的手势。
他时常穿西装打领带,套个以假乱真的发套,扮成陆珣引来盯梢的小喽啰们。跟唱戏一样,大家想起他的扮相纷纷大笑。
“不过你们说,老板他结婚没?”
好问题,引起了群众讨论热情。
这个道:“多少岁能领结婚证来着?我猜他们没领证,酒桌办过没有就不好说了。”
那个不赞同:“男人哪个二十办酒结婚的?剩下四五十年对着一个,腻不腻啊?做老板又有钱,长得俊,出去有的是姑娘白贴,换我就不结,你给个天仙我也不结。”
“花花肠子你最多!”
光头踹他一脚,“还是没结婚没摆桌最好。我是讨不到媳妇了,你们这群有家的有家,没家的又不着急,我就指望着老板老板娘给我凑个热闹,沾点喜气,说不准来年就当新郎官。”
“你还不如指望着老板养他十个八个胖娃娃,来年抱来认你做干爹。”
“有这好事?”
光头顺着杆子往上爬,嘿嘿贼笑:“只要老板看得上,二十个干爹我也做啊。反正老板长得好,老板娘也好,娃娃得好成什么样?”
说说笑笑,仿佛办公室里已经多了一群奶娃娃。男娃子摆弄拳脚功夫,女娃子乖乖坐着玩娃娃,光头的干爹计划天下独一份的完善。
结婚那块还挺符合陆珣的心意,小孩就算了。他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小屁孩,更讨厌邋遢的,麻烦的,容易抢走阿汀注意力的任何存在。
有只猫够棘手了。
陆珣没兴趣听小孩子慢慢长大,阿汀围绕着他们转来转去的故事。卡着十点半的点,推开门,里头顿时鸦雀无声。
“老、老板!”
员工们面面相觑,心头叫苦:怎么好死不死被他抓住了?
陆大老板不近人情的形象太深,他们可不敢指望他高抬贵手。战战兢兢扯着笑脸,心里已经泣血,准备好挥手告别半个月的工钱,不然就是身负重任精疲力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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