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警察就将副驾驶的车窗摇了下来,向着右侧招了招手,不大一会儿,一对中年夫妇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急声问道:“同志!我女儿呢!”
这个声音……
林怡猛地睁开了眼睛,不可置信的从副驾驶的靠椅缝隙中看了过去,大张着嘴巴看着熟悉的两个身影,爸爸,妈妈...
不等警察说话,林母就趴在玻璃窗外向里面看,林怡连忙侧过头将脸埋在靠座上,不敢让他们看到自己。
“一一!”林母在拍着车窗大声喊着女儿的小名,林父却急的一把拉开妻子,用力的拉开了车门。
林父林母看了眼另外两个女孩,见都不是自己的女儿,眼睛就定在了那个埋着头身上看起来最惨最瘦弱的女孩身上。
林父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女儿,那身发黑的衣服他认得,是去年他给女儿买的公主裙,此时已经不成样子被套在身上,露出的手脚已经脏的不成样子,看起来像是从没洗过澡...
“孩子!”林母的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上前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儿,一脸的痛不欲生:“孩子啊,妈妈好想你...”
就连林父一个大男人都站在一旁心疼的抹着眼泪,他的孩子啊,到底是受了多少苦:“一一,爸爸妈妈来接你了...”
林怡一直向后缩着身体想要躲开妈妈的怀抱,她脏...不要碰她...
“一一呀,我的女儿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啊...”林母抱着女儿瘦的只剩骨头的身子,悲痛的哭了起来:“一一,你看看妈妈,妈妈在这呢!”
妈妈...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爸爸妈妈,至少,要让她洗个澡收拾干净再见他们...
林父深吸了口气,上前将妻子扶到一旁,大力把女儿抱了起来:“一一,别怕,咱们回家。”
他还记得去年这会儿,他和女儿一起出门,女儿累了就撒娇的抱着他的胳膊:“爸爸,你背我!”那会儿女儿还是个健康圆润的孩子,可如今,竟然轻的他一手就能抱起来。他哽咽的伸出一只手怜爱的揉了揉女儿的头发:“一一...别怕...我是爸爸...”
见女儿丝毫没有反应,林父擦了擦眼泪,回过头向着警察深鞠了一躬:“谢谢同志了,我们就先带着孩子回去了。”
那警察也是一脸的心酸,赶紧摆了摆手:“快回去吧,这孩子估计是饿坏了,上车之前给她喂了点粥都吐出来了,你们回去好好给她调养调养吧。”
见林父和林母点了点头,一脸的感激,警察顿了一下嘱咐道:“恕我多句嘴,这孩子回来也不容易,你们做父母的可别刺激孩子,唉,要不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啊。”
说着,那警察挥了挥手,将车窗摇了上去就将车子开走了,林父和林母站在原地呆愣了片刻,就连忙带着女儿上了自家车子。
林父开着车,林母坐在后座上陪着女儿,见女儿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看着看着又哭出了声音:“一一,你被救出来了,我是妈妈,你睁开眼看看妈妈,跟妈妈说句话好吗?”
林怡在心中做了好久的思想准备,才睁开了眼睛,她见到了爸爸妈妈,这不是她梦寐以求的吗?如今终于见到了,为何她却如此胆怯。
许久,在林母快要放弃希望的时候,才见女儿颤巍巍的睁开眼看向了她。
“老林,一一看我了!”林母惊喜的擦了擦眼泪,又拉着女儿的手柔声问道:“一一,和妈妈说句话行吗?”
她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她有记忆以来,妈妈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外面,都是一副女强人的姿态,曾几何时这般的温柔过。她想叫一声妈妈,想扑到她的怀里大哭一场,诉说这些日子以来的屈辱遭遇,她张着嘴,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一一,你这是怎么了?”林母见女儿张嘴本来已经稍稍放下了心,可等了半天也听不到女儿曾经那软糯的声音,她急的不行:“老林,一一怎么不会说话了...”
“怎么回事?”林父看着前面正好有一个服务区,他转了转方向盘拐了进去,停下车就开了车门绕到后座上,面带急色的看着林怡。
看着爸爸妈妈一脸的关心和焦急,她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眼泪顺着她脏兮兮的脸颊流了下来,滴到手上还带着泥水,她手忙脚乱的用手背擦着眼泪,无声的摇了摇头。
林母连忙拿过车上的湿巾给女儿擦着眼泪,将面上的黑泥擦掉,露出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蛋,林母放下湿巾捂住了嘴巴,侧过头趴在林父的怀里哭了起来,她好好的女儿,怎地就被糟蹋成了这般模样...
她的双颊凹陷,那双无神的大眼占了大半张脸,嘴唇上起着厚厚的一层白皮,像是好几年没喝水似的,那双手上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肉皮贴着骨头,瘦弱的快要不成人形...
林父拍了拍妻子的肩膀,一手拉过林怡,一并搂在怀里,眼眶红的不行:“一一 ,别怕,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爸爸妈妈也不会嫌弃你,别怕...”
除了说这几个字,他再说不出别的话来,只是一字一句的重复着:“别怕...”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应该更惨一点的,可惜笔者笔力有限,只能这样了,大家凑合看吧。
☆、第3章
这个世上,哪怕有千般艰难,万般痛苦,也要擦擦眼泪继续向前走。
林父在服务区点了一些易消化的流食,夫妻两个看着女儿一脸面无表情的吃下了食物,还没等车子启动,就听到一阵阵干呕声,林怡推开车门,拿着塑料袋就吐了出来。
林母赶紧上前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发愁的皱着眉头:“难受吗一一?”
她摇了摇头,感受着一阵接一阵胃里的翻涌,却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一抽一抽紧紧地缩着。
“老林,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家?”林母给女儿顺了顺气,扬着脖子问着林父。
林父应了一声,低下头看导航:“得还有四个小时...”
“不行,一一这个身体不能再等了,到了下个城市你就下高速,我们找一家医院去。”
林母话音一落,林怡就用力的拽着林母的袖子摇了摇头,不,她不去医院...
“不行,你必须得听妈妈的,必须得好好检查一下你的身体。”林母板起了一张脸,不容拒绝的说着。
不,她不要去医院...林怡摇着头,一脸的慌张,她不要这样子去医院。
林父见女儿如此就默默的递过了手机:“一一,怎么了,你跟爸爸妈妈说...”
她沉默的看了一会儿手机,一时间竟想不起来要怎么用了,直到林母将手机翻到打字的页面,她才摸索着打起了字:“爸妈,没事,我不去医院...”
若是去了医院,那些人会怎么看她...她现在还没有勇气去承受那些异样的眼光...
林父叹息的看了一眼面带仓惶的女儿,给还要再说话的妻子使了个眼色,便坐回了驾驶座开动了车子:“先回家吧,回家再说。”
林母只好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无力的点了点头。
林怡松了口气,继续缩着身子靠在座上,闭上眼睛,脑中一片混乱。
她刚才扫到了手机上的日期,竟然离她被拐卖之时只过去了八个月...只是从秋天到夏天的一个转换而已。可为什么这八个月会是这么久,久到了像是过去了一辈子...
回家之后,她要怎么面对街坊四邻?还有亲戚朋友...她不安的紧紧闭着眼睛,心中充满了带着对未来的惶恐。
林父一路将车开的飞快,大概也就用了一多半的时间就到了A市,她昏沉沉的坐在后座上,林母拍了她好一会儿,她才迷茫的睁开了双眼,眼中的空洞吓坏了林母,林母连忙抱过她,连声叫着她的小名:“一一,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退出林母的怀抱向着车门处靠了靠,沉默的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
此时已至黄昏,昏黄的阳光照在大地上,更显得路旁的大树生机勃勃,路上行人匆匆,车水马龙,她的世界终于不再那般黑暗,可她的心,却永远留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
潮湿阴冷的地窖,角落里溢满了的夜壶,还有半夜曾在她身上爬来爬去的虫鼠,还有,男人那粗糙划过她身体的大手...
林怡许久没剪过的指甲深深地埋入了脆弱的掌心,她颤抖着身体,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团子,紧紧地贴在车身上。
林母的心一痛,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女儿这样就跟在她的心里捅着刀子一样,让她也跟着流下了眼泪。
车子此时正好到了小区,林父将车停在了停车场,下来就将女儿抱了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慰着:“爸爸的一一,不怕了,咱们到家啦。”
一家三口就这样走向了电梯,电梯旁还等着几个邻居,正巧有林家楼上的赵姐,那赵姐平日又好热闹,见着林父抱着人,就向他的怀里瞅了好几眼,冲着林母说:“哟,你看看,这是抱着谁呐,你这个做媳妇的也不说说你老公,这女人呀,不能随便抱的!”
见林母只是摇了下头没说话,赵姐又盯着看了半天,电梯来了,她跟上去站在几人边上,却忽然掩住了鼻子:“呀,怎么这么臭啊,别是从哪个山区回来的吧...唉?妹子啊,这不会是你家丢了的那个闺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