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晨顶着淅沥的小雨跑进去,店里除了坐在吧台前背单词的宋明月,就只有一对情侣。
接宋明月班的另一个兼职马上就到,看见封晨进来,宋明月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等会去上课。
封晨屁股还没在凳子上坐热,包里的手机催命似地响起来,拿出来一看——讨厌鬼,是封晨给封笛的备注。
她握着手机走到奶茶店外的招牌下,按下接听键。
封笛咋咋呼呼地质问:“你干嘛去了?回学校了吗?”
一阵刺眼的白光闪过,封晨伸手挡了一下,懒散道:“你管我回没回学校。”
“封晨!”封笛尖声叫她的名字,道:“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封晨眯眼看向光源处,女寝外的主干道上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大灯明晃晃的亮着。
一道撑着伞的婀娜身段从寝室里依依袅袅地走出来,高跟鞋清脆地敲在水泥地上,在看清正脸的一瞬间,美好身段的主人已经上了车。
封晨乐了,逗她玩:“妹妹啊,我劝你还是别惹那男人,你玩不过的。”
封笛气冲冲道:“你凭什么教训我,你自己不也屁颠颠地贴上去让人家送你回学校吗?”
封晨懒得再废话:“你爱听不听,我还有事,挂了。”
收了电话,她继续看那辆车,眼底的笑意渐渐深了——岚TN8888,这么招摇的车牌号和车头显眼的车标,可不是她刚刚才坐过的那辆吗。
有意思。
转身,宋明月提着自己的帆布包和封晨的挎包等在门口。
封晨抬眉:“你同事来啦?”
“来了。”宋明月亲亲热热地挽上她的胳膊。
“刚才那个,是不是艺术院的楚霓?”
宋明月顺着封晨的视线看过去,很显然她也看到了楚霓上车前的那一幕。
“是她,”宋明月说:“听说她好像交了个挺有钱的男朋友。”
封晨“哦”了一声,心想:确实挺有钱的。
宋明月一心只读圣贤书,也就当个八卦说说罢了,语气中并不带什么羡慕,这也是封晨喜欢她的原因。
两人撑了一把伞,赶在七点四十之前到达二教302。
这节晚课是《新闻史》,来上课的人不到全班总人数的三分之一,寝室另外两个人也出去实习了。
封晨的专业是新闻学,当初报考志愿时她对这个专业也一无所知,只不过迫于数学成绩实在是太差劲了,知道文学院不用学数学后,她纤手一挥,随便填了个专业。
秃了头的中年男老师站在讲台上拿着书照本宣科,封晨连教材都没带,直接拿了宋明月的草稿本趴在桌子上画画。
听了一半实在是太枯燥,连宋明月这样的好学生都忍不住了,悄悄把头靠过来,问:“周五学校要举行春招,你想没想好找什么工作?”
封晨迷茫地“啊”了一声。
宋明月又自顾自地叹了口气,说:“也是,你好歹有个铁饭碗,不急这一时半会。”
封晨笑了笑:“那我陪你一起去看看。”
宋明月就等她这句话,立刻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
日子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周四。
导员临时在群里通知,让大四留校的学生都去大礼堂参加一个什么关于金融的讲座。
都是大四,金融系那边还在校的学生也不多,为了凑人头,学校只能让其他系的学生帮忙替上。
封晨是不打算去的,她连衣服都没换,就穿着睡衣、架着副黑框眼镜坐在书桌前赶稿。
宋明月说的“铁饭碗”就是这个。
封晨小时候天天被封太太送去培养兴趣爱好,钢琴舞蹈画画,每个领域都有涉猎,但都学的不精。
考上大学的那个暑假她闲的无聊,又捡起了画笔,起先是在素描本上画,没有特定的主题,想到什么就画什么,画完随便拍个照发微博里,自娱自乐。
不到一年时间,封晨被国内一个小有名气的漫画工作室相中画风,开始每月给他们供稿,后来又用挣的钱把线圈本和铅笔换成了数位板,与此同时,小小的工作室也初显规模并且有了自己的原创app。
封晨一个月只需向他们提供两章回故事,脚本自己写、分镜自己画。
任务量不算轻松,但也绝对不重,只是她拖延症厉害,每每到中下旬临近截稿时间,被编辑的消息轰炸到社交软件几乎失灵才决定洗心革面、发愤图强,但第二个月又会重蹈覆辙。
宋明月已经见怪不怪,淡定地抱着书背专业名词,寝室虚掩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女副班长拿着笔和纸,念出二人的名字,并且在白纸上勾画了一下,提醒道:“你们俩待会记得去听讲座啊。”
又“体贴”地加上一句:“辅导员说了,只要你们去参加讲座,一人就能加一个学分。”
她俩的学分早就修满了,这显然对她们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
封晨和宋明月几乎异口同声地小声嘀咕一句。
第5章 十二月(五)
封晨是真的不想去。
她已经把下午的时间安排好了——中午吃完饭后回来睡个午觉,最好今天加个班能把脚本先写好,明天再把剩下的几个分镜画完就可以直接发给编辑了。
这下好了,把她的计划全打乱了。
封晨当然有这个胆子不去,通常导员们都会对这种讲座各种夸张其词,但实际上你真铁了心了不参加,他们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奈何宋明月是个乖宝宝,她绝不允许自己的人生履历上出现任何关于学习上的污点,尽管封晨以下个月的稿费起誓都无法使她动摇。
封晨没办法,只好随便梳洗了一下,吃过午饭陪宋明月一起去听讲座。
走到半路副班长还怕她们不来似的,特地打了个电话来催。
宋明月也知道封晨肯把时间挪出来完全是因为自己,而且明天她还要陪自己去参加秋招,所以很开心地请封晨喝了杯奶茶。
封家这几年的境况虽然大不如以往,但却也比普通家庭殷实得多,因此封晨从来不接受宋明月送她什么贵重的礼物,“小恩小惠”倒是吃得不嘴软。
副班长占了靠前几排的位置,封晨极其痛苦地跟着宋明月坐了下来。
到了时间,主持人准时开场,然后金融系的一个很有资历的老教授就上台讲话了。
封晨听了那些专业术语和一大串数据就开始犯困,旁边的学习楷模宋明月同学竟然听得津津有味。
封晨左手托着下巴,侧过脸低声说:“我坚持不住了,先眯会啊,结束了叫我。”
宋明月盯着主席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就敷衍地点了下头。
封晨赶稿这几天作息不规律,通常画到凌晨两三点才睡,睡到中午十一点起床,再重复前一天的作息。
毕竟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熬久了身体受不住,得到宋明月的回应后,她很快就睡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响起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封晨下巴从掌心里溜下来,猛地一个盹惊醒了。
她一边迷茫地转向宋明月,问道:“结束了?”一边做出起身要走的姿势。
宋明月赶紧拉住她:“没有,是严教授请来了B.O的大老板,让他给我们说几句,刚好明天的秋招会B.O应该也会派人过来。”
封晨不怎么感兴趣,她只在乎什么时候能结束,便恹恹“哦”了一声,这次直接在桌上趴下了。
周围的交谈声越来越大,逐渐盖过了主持人的声音。
油头粉面的男主持不得不清了清嗓子,为自己打圆场:“看来大家对唐总的演讲很是期待啊,那我也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请唐总上台给我们讲几句。”
封晨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皱起眉头——苍天啊,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睡觉!
原本的哄闹突然奇迹般地安静下来,片刻之后,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来,很简单的开场白:“同学们好,我是唐临聿。”
封晨:???
这个声音好耳熟啊。
她抬头,没戴隐形眼镜只能看到台上一个朦胧的轮廓,但那挺拔的身形和极具辨识度的声音,让她可以确定是那位“小唐总”不错。
“晨晨,B.O的老板好帅啊。”连宋明月这种直女都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总裁,能力应该也不差。”
“不过是继承家业罢了。”封晨想也没想,话脱口而出。
宋明月抽空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封晨说:“猜的。”
第一次会面小唐老板给封晨留下的印象不算好,因此她对这男人有点偏见,觉得他只不过是去国外镀了层金,肚子里应该没什么墨水。
事实证明她封晨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这位唐临聿唐总,不仅肚里有货,而且这“货”还非常的高深。
封晨是想较真听一听他究竟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奈何这男人惜字如金,一句话介绍自己后便直奔主题,大串的经济名词接连蹦出来,跟旁人也没什么互动。
金融系老教授的催眠余韵还没过去,唐临聿的声音透过话筒低低地在礼堂中间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