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去流浪 (绿蜡)

　　崔铮有点骄傲，道，“那是因为你还没开始升级。”
　　“你倒是干劲十足，怎么，把我养肥了等着杀？”
　　他脸黑了一下，不说话。
　　我将花揉碎丢在草丛里，“想想其实也蛮好的，看这些花树，要是不管它们的话就各种疯长，枝叶重叠反而畸形；像现在这样按时修剪，浇水施肥，长得多好？对不对！”
　　崔铮点头，好像很赞同一样。
　　“等长到最盛年的时候，花木繁茂最好；等它们渐渐老了，无论怎么施肥也开不出好花来，就该砍掉重新种新的啦！”
　　我说了还觉得好笑，“差不多是这个道理吧？”
　　他犹豫了半晌，道，“是――”
　　“你们家都这么想的呢？”
　　“资源有限，如果不合理规划使用，总会有不够的那一天。”崔铮还是不看我，“我们所做的工作，就是有效的管理它们，使这个星域繁衍不断绝。”
　　“这么伟大。”我拍拍他肩膀，“真是辛苦你们了。”
　　“大多数人都不会理解，只觉得我们是刽子手。”他第一次对我说很长的话，“其他家族也会回避和我们来往，甚至有些小家族和浪人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们的存在。但我知道我们的工作很重要，很――”
　　“总要有人干这些工作嘛。”
　　我的赞同好像让他心情很好，终于露出一点点笑容来。本来是个少年人，居然有几分沧桑，他点头道，“如果大家都不想做这个事情，整个星域乱套了。”
　　我好奇道，“那要是真有一天该收割我了，你也会双手赞成吗？”
　　崔铮闷了一下，半晌道，“四级的话，寿终正寝就好了。”
　　意思就是以我公开的资质，还没资格被收割？
　　我深深叹一口气，“这样啊。你们觉得自己的工作挺高尚的，不觉得活剥和人体试验不道德吗？”
　　“面对危机的时候，总是会有牺牲。”他看着我。
　　“牺牲的是你也可以？”
　　“可以。”回答得毫不犹豫。


第四十五章
　　我把崔铮的话转告给姜昊宇，他嗤笑一声，“这傻帽，被忽悠傻了吧？他爹在干的可不是什么好事。要让他爹牺牲，第一个跑路你信不信？”
　　“年轻人总是比较天真嘛！”伏波老师插嘴道。
　　“这么说起来，你以后比较难办呀。”他又道，“一次签了两个个性强的契者，都不好管教的。当年我签给元女的时候，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等我差不多能立事了，家里才给找了第二个，后来第三个――”他摇头，对我冲大拇指，“小丫头，你真是勇敢，直接把自己往火坑里坑。”
　　我已经深有体会了，那两人吵起架来根本就不管我的。
　　“老师，这都是你的责任。”我只好甩锅，“你没教我。”
　　“谁知道你一出手就能钓到一条大鱼？还是那种死脑筋只知道往前冲的――”
　　“我觉得他傻叉，这条路走不通可以走其他路呀！”姜昊宇道。
　　“什么路？”伏波很有兴趣道。
　　“不知道，我正在找。”姜昊宇看着他，“老师要不要共享一下信息？这样可能会有新发现。”
　　“臭小子，别惦记我手里的东西，自己捣鼓去。”
　　“小气――”我道。
　　伏波呵呵一笑，“可以给点提示。”
　　“什么？”我们俩都马上精神起来了，这老家伙虽然看起来很不着调，但关键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你们可以去查查白玫在关内时候的事情。”
　　白玫在关内已经是不知多少年的事情了，要把旧事翻出来，这难度不小。伏波老师的话一出口，姜昊宇就本能地看着我，我道，“姜昊宇，你是不是离了我就没法活了？”
　　他黑线道，“你想太多了！”
　　我不管，道，“这样，你去搞定崔铮赶紧给咱们安排上天的事，我去想办法搞到白玫的消息。”
　　要找白玫的消息很难，爷爷和白圭闭口不谈，奶奶那边一问三不知，看来看去只有去找管家了。我去山上的工坊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跟崔家的人交接，据说是结契的合约定下来，双方正在准备各种物品。
　　他还是那么僵着脸看我，“想看白玫的东西？”
　　“对啊。”我理直气壮道，“爷爷和白圭不说，奶奶不知道，问其他人不方便，只有问你了。你要再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找。”
　　这一次他没被我威胁到，只说，“陈年旧事，没什么好说的。”
　　我现在被安闲的命给牵挂着，摧心挠肝，很不满意他这样的态度。可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只能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使出了缠字诀。
　　“你别跟着我，自己玩去。”他也没有不耐烦。
　　“我跟着你就是玩，正好我也对守家的工作好奇得很。”
　　他听我这么说了，也没拒绝。
　　跟了他一整天才知道他的工作量有多大，不仅要安排这个山里的日常用度、安防、出行安排，还有每一个小女尊乱七八糟的事务。他下面有十来个管事的男人，要不也是和他一样守家，要不就是从下面的外系召过来的，要不就是奶奶以前签回来的。这些还只是内务，至于外务，他说有另外专门的人负责。
　　我看着外面源源不断送过来的各种新鲜玩意，昂贵的奢侈品，道，“白家这样浪费都还不破产吗？”
　　“你奶奶的产出加上泉城分过来的一部分税金，还能勉强支持。”管家没瞒着我。
　　“哦，那就是说支持不了多久了？”
　　“你不用担心，不会少你那一份。”
　　“我没担心啊，我又没为白家做过什么，不用给也行的。”
　　管家笑一笑，道，“外面偏支的女孩子都没亏过，难道自家亲生的还没资格用吗？”
　　我从他这句话里听到了一些不满，没接腔。
　　到了深夜，所有的小女尊都入睡后，他一天的工作才算是完了。我道，“你平时就这么忙了，奶奶有时候还让你来照顾我，那怎么办？”
　　“当然是你优先。”
　　我被讨好到了，冲他笑一笑。
　　他道，“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不过白玫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还留着他一个书房，你可以去看看。”
　　我这一天真是没有白费，果然有所得。
　　管家带我去了工坊深处，走进去的时候遇见很多面貌相似的男子。他们看起来都比管家还要年长，因此要每一个向他们行礼。管家带着我，也不说他们是谁，只是让我鞠躬。我不是脾气好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些或者满脸皱纹或者头发花白的人，还是乖乖行礼了。他们也不对我说什么，受了礼，对我点点头就走掉了。
　　直到书房门前，我有点胆战心惊道，“他们都是守家的人？”
　　他点头，道，“白家一直以子嗣多著称，结果从我这一辈开始就凋零了。如果这些老家伙都死了，白家也就要完蛋了。”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帮我推开沉重的书房门，“进去吧。”
　　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书架和各种图文资料，看样子收拾保存得非常好。据说关内的书籍并不是全部向女尊开放的，可管家居然敢直接带我来，没有任何避讳。我突然意识到，白玫也许才是真正该守家的那个人。而在这个工坊里的所有人，他们都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对我的默许纵容比白圭还要多。对子嗣的渴望心情，已经完全压倒了他们对监察会制度的敬畏心。
　　“爸爸从小是在这里长大的，对不对？”
　　管家微微颔首，道，“他们是双胞胎，白玫是哥哥，天资更好一些。大家商量后，一致同意让白玫守家。”
　　该守家的人却被流放了，该结契出去的人被迫守家，怪不得白圭说白玫是一个不负责人的家伙。
　　“那为什么――”
　　这一次管家没有回答我，只是帮我将书房的门关了。
　　这里满满都是白玫的味道，原木书架的每个角落都雕满了各种姿态盛开的玫瑰花，书桌上还有没合拢的书，笔记本上还有没写完的文章。我走过去一点点看，都是不懂的符号和文字，想不到看起来白痴的白玫还有这么专心治学的时候。
　　书房的最里面是一个小小的休息区，装饰了浅白色的地毯，布艺的沙发还有很多小小的玩具。在黄泉的家里，起居室也是这样的风格。我坐到沙发上，手搭在上扶手，摸到一个皮质的本子，摸出来打开，里面一页页都是小婴儿的画相。
　　白玫这人很不着调，但是文艺气息很重，擅长唱歌绘画和摆弄亮闪闪的小玩意。家里姚启泰是完全不管事得过且过的人，白玫却非常挑剔精细，想来家庭的影响尤其深刻。
　　每一张画像都很精美，笔触里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孩子充满了感情。
　　在黄泉，每一年丰收节的时候，白玫都会召集所有的家人在一起，他会给我们绘制一张全家福。这个习惯，是从这里来的了。
　　我看完了全部画像，那小姑娘从一出生就被盛宠，每一天都充满了期待，直到三年后戛然而止。
　　这画册里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