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想到顾笑悠口中江公子的悲惨身世,秦颜觉得她应该多关爱一下同学,“给你两个烧麦。”
是她在学校里买的早饭,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为什么突然这么好心?
江连阙觉得蹊跷。
狐疑地接过塑料袋,他看看烧麦,看看她,看看烧麦,再看看她——
“你放心。”秦颜一脸诚恳,“没有下药。”
问题在于,他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似乎莫名……慈爱。
响过一道预备铃,没到的同学们陆陆续续都进了考场。坐在秦颜前排的是个看起来相当学究的男生,他夹着书立在旁边,犹豫了又犹豫,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根手指,碰碰江公子:“那个,江……江同学,这是我的位置。”
江连阙的眼神扫射过来。
男生连忙后退:“你要开心的话你就坐这儿,我去坐你的位置!”
秦颜扯扯江连阙,小声问:“你的位置是不是那个?”
手指从袖子里露出来半截,方向落在右手边。
哇,她竟然还看了自己的座位。
“对。”江公子笑眯眯。
“那你快过去吧。”她看看表,“马上八点了。”
江公子乖巧点头:“午饭时间见,秦同学。”
等着他走远,傻愣了半天的学究,推推眼镜,认真地问:“新同学,我能不能问问,江连阙为什么那么听你的话?”
秦颜:“……”
他听她的话吗?
学究见她不说话,又压低声音:“告诉我吧,私密点儿的话题也没关系的……说实话,你是不是给他下了降头?”
“……”
“是有那种巫术的吧?你能不能教教我,我也想让……嗷!”
一本书飞过来,正中脑门。
满血K.O.
秦颜一回头,正撞上江连阙皮笑肉不笑的一张脸。
她僵硬地转回来。
……顾笑悠是对的,果然是个可怕的人。
开学考第一科是语文,卷子做到后半张,江连阙昏昏欲睡。草草写完作文,他就地趴下补眠。
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在一下一下地打自己。
烦躁撩开半边眼皮,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发现拿纸团砸自己的人竟然是秦颜。
怒气莫名其妙消下去一多半。
见他醒了,秦颜赶紧对着他打手势。
……什么意思?
他撩开另一只眼皮,比口型问:要对答案么?
秦颜拼命摇头,不停地指指他,再指指自己的口袋。
口袋?口袋怎么了……江连阙半梦半醒地伸手摸口袋,里面空空如也。
等等……
空、空、如、也?!
“操,老子的日记呢?”
他清醒过来,猛然抬起头。
发现语文老师正立在他不远处,津津有味地拿着他的日记本。
……在看。
气血往脑子里冲,江连阙百米冲刺,蹭地扑上去抢本子。
语文老师弱不禁风,差点儿被他扑倒,但仗着早有心理准备,仍然能将日记本举得很高:“诶诶诶,考着试呢,夹带笔记可是作风问题啊,我们出去私聊。”
班里响起一阵压低的偷笑声,杨禾怡拿着本子拍拍讲台:“干嘛呢干嘛呢,你们闭嘴低头好好写!”
转过来,动动嘴:“走。”
江连阙撇撇嘴,折身回去,将答题卡写好名字放上讲台,提着背包跟在她身后走出去。
初秋的风吹进来,窗外树叶晃动。
秦颜发了会儿呆,余光瞥见江连阙漫不经心地跨着步子从后门经过,思绪才慢慢落回来。
就……就这么走了吗。
距离考试结束还剩将近五十分钟,作文是八百字议论文,肢解完题干后核心的主题是“理想与现实”,她一边在草稿纸上打大纲,一边不受控制地想前几天顾笑悠对她说的话。
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也不怎么照顾他……
她心里翻江倒海地脑补出一场八点档的豪门斗争。
但问题在于……笔尖一顿,自己不也是这样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有个招摇的隐婚巨星做父亲,很多事情都变得拘谨又约束,反正从小到大也没人给她开家长会,父母对她来说像两个符号,久而久之也……
不,还是会很在意。
可这样一想,就会觉得……跟他是同类。
叹口气,铃声响起,她起身拉上笔袋。老师整理完答题卡,秦颜抱着笔袋和水杯到讲台上拿背包,耳朵里传进两个女生的对话。
前一个小心翼翼:“江连阙是把笔记本带进来了么?我们学校查作弊那么严,他会不会被记过啊……”
另一个浑不在意:“嘁,就他跟骆亦卿那样儿,谁敢记他的过。”
“但是这次不一样嘛,抓了现行,骆家那边就算想包庇也……”
“你想那么多干嘛,关你什么事?再说了,就算江连阙真的被记了过,他那种人也无所谓的吧?”
秦颜默默地走过去。
每次考完试讲台上都一片狼藉,她的书包被压在下面,索性站着等了等,想等其他人先把包拿走。那位学究跟在她后面,亦步亦趋地碎碎念,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做个自我介绍吧新同学,我叫明蔚阳,我觉得江连阙没理由因为一句话就乖巧如鸡地……”
“这是你的包吗?”秦颜打断他。
“嗯?是。”
她提起来:“给你,我叫秦颜,认识你很开心,再见。”
然后拿起自己的包拍拍灰,转身就走。
“哎,秦……”
秦颜走出去没两步,见讲台边角压着一张纸,背面朝上,落满灰色的脚印。
咦……是收漏了的草稿纸吗?
她捡起来,跑到门口探出头,见监考老师已经走远了。
折回来想揉成团扔垃圾桶,揉了没两下,发现正面有字。
像是男生的字体,行书有力,下笔一气呵成。前面的信息似乎被截断了,这页上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贼几把可爱啊。”
秦颜的心突然漏跳一拍。
这张纸是……从江连阙那个笔记本里,掉出来的?
***
“阿嚏!”
坐在办公室里的江连阙,结结实实地打出第三个喷嚏。
“我先走了。”他揉揉鼻子,站起身,“我不行了,不能坐在这儿,你这屋里花太多,我过敏。”
杨禾怡正批改作业,头也不抬:“坐下。”
江连阙松松垮垮地背着包,不动弹。
眼神漫不经心,有点儿凌厉。
在他看来,老师其实就只有两种,一种是方慎敏那样的,表面看起来好说话,其实也非常好说话;另一种就是杨禾怡这样的,表面看起来嘻嘻哈哈,其实每天都瞅着机会找他们麻烦。
从出考场到现在快两个小时了,把他晾在旁边不闻不问,他连作业写完了,她还是不搭理他。
挑战人类极限。
他拒绝奉陪。
下一秒,杨禾怡慢悠悠阖上笔:“知道你错哪了吗?”
江连阙认真想了想:“考试睡觉?”
可这也不怪他吧?他都做完题了,偏偏三中校规不准学生提前交卷。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还是个遵守校规校纪的好学生诶!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杨禾怡板起脸,“你把笔记本装在校服口袋里,我没向教务处反映你作弊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你态度还这么不端正!……站直!”
江连阙在心里响亮地操了一声。
“您别这么大题小做行吗,啊?”他稍稍前倾,“那本子上的内容您看都看了,是不是作弊一目了然,要不要我去找个专家做鉴定?还想闹到教务处去……丢不丢人?”
杨禾怡看着他,一口气上不来:“江连阙,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有个学生的样子?昨晚不来上晚自习也不请假,我打电话你也不接,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师放到眼里?啊?”
一码归一码,江连阙不想再把话题扯远。
“看学生日记,就很有老师的样子了?”
“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杨禾怡痛心疾首,“你成绩也不差,总不能因为父母的事,就自我放弃啊!”
你知道个屁。
真知道的人,才不会一天到晚把它挂在嘴上。
江连阙耐心告罄,单手撑在她面前,另一条胳膊轻而易举越过她,将放在办公桌里面的日记本拿起来:“那我求您赶紧放弃我,求您。”
“我自己拿走了,不劳烦您再来送一趟。”
说完,背上包转身就走。
“江连阙!”杨禾怡愤怒地在他身后叫。
江连阙没有回头。
带上办公室大门,阳光陡然照进眼里,他眼瞳微眯。
觉得……眼睛有点痒。
心里咯噔一声,麻烦了。
走到洗手间凑近镜子一看,果不其然,眼皮微微发肿。
“我……”重重地吸一口气,江连阙打骆亦卿的电话,“骆驼,你那儿有抗过敏的药吗?”
“啊?怎么了?你又过敏了?”骆亦卿意外,“上次好像吃完了,你趁着中午去校医院看看呗……这季节又没有柳絮,你碰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