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那一刻,一直过于平静的心跳骤然加速起来。
“奶奶!”她喊一声,跑过去。
“梨梨啊。”奶奶声音带着浓浓的哽咽。
常梨第一次真切的感觉到把自己带大的奶奶真的老了。
如今她都读大学,怎么可能不老。
可从前她的确是没有感受到过。
“没事了,没事了。”奶奶不断重复道,“手术很成功。”
“我听到了。”常梨很快说。
她录完节目一路赶过来,到医院也已经到凌晨深夜,她看着老太太熬红的眼睛,布满血丝。
“奶奶,这里有我呢,你先跟琴姨一块儿回家睡一觉吧,等明天爷爷可以去探望了你再过来。”
“可是……”
常梨温声打断她:“我在这守着,你别担心,爷爷刚刚救回来,你更要好好保重自己身体啊,要是你再……”
她停顿了下,“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怎么办了。”
小姑娘遇到这种事依旧能保持着清晰条例,不慌不忙不哭不闹,完全像个大人,是许宁青没有想到的。
他站在常梨旁边,也说:“奶奶您先回去休息,我叫人来接你回去,我在这里陪着梨梨,没事。”
老太太原本仍不愿意回去,好一通劝才回家去了。
许宁青把老太太送上车,又去一旁便利店买了两罐咖啡,回了病房。
走廊拐弯之际,他忽然听到哭泣声音,脚步一顿。
抬头便看到小姑娘一个人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弯着背,手掌重重贴在脸上,眼泪不断从指缝溢出来,滴落在地上。
起初哭的很克制,肩膀抖动的厉害,却只是呜咽,到最后才慢慢泣不成声,哭的崩溃又绝望。
许宁青原本一路脚步仓皇,看到这一幕才突然停下步子,而后慢慢走过去,蹲在常梨面前,将人轻轻搂进怀里。
他把那两听咖啡放在一边地上,轻轻拍她的背,哄着:“哭吧,我在呢。”
常梨压根止不住哭,好在许宁青只是耐心的抱着她让她继续哭。
一路上四个多小时的路程让她心底的压力升到最顶,到这一刻才终于爆发。
还不能探望,vip病房层安静无人,只有月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格洒进来,许宁青和常梨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小声说着话。
刚刚哭了太久,脸上都是干绷着的,她从包里翻出湿巾纸,一点点擦着脸颊。
一边断断续续的小声跟许宁青说话:“其实我哭是因为突然想起一些事情,觉得自己对爷爷奶奶也不好。”
所以忽然汹涌而来的一种愧疚。
许宁青安静听她说话。
“我小时候是和爷爷奶奶一起住的,那时候刚刚开始画画,特别迷,有点像那种电影里钻研数学的那种孤僻症。”
“有一年夏天,天气特别热,奶奶生病住院了,因为身体不好也不能开空调,病房里也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我不喜欢,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心里暗暗的还是不太愿意一直留在那陪她。”
“我不知道奶奶有没有发现我的心思,后来她让我先回家去,我当时……”她抿了下唇角,缓声,“我当时的确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还好爷爷现在没事,不然我不知道我要愧疚多久才能消化,就算是长大以后读了大学,我其实也不爱回家,今年过年甚至还只是给他打了个视频通话。”
“而他为了我处理完所有事回来了北京。”
她倚在椅背上,后脑勺抵着墙:“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挺坏的,脾气也不好。”
许宁青揽着她肩膀,抬手蹭了蹭她眼角:“以后我们一起对他们好。”
他凑过去在她额头亲了下,低声,“你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节,继续给大噶发红包
呜呜呜到十月份了离评论区重新开放应该也不远了。
☆、第 73 章
晚上许宁青找护士要了一张床和一间空病房让常梨去躺一会儿,可这手术虽然做完了她心里还是悬着, 躺着也睡不着, 于是又爬起来, 让许宁青睡。
两人跟餐馆儿抢着买单的人似的, 推拒来推拒去,最后两人都没有睡床。
常梨又给泡芙发了条信息,拜托她后面几天照顾一下饼饼,他们回来的急, 饼饼还在酒店里。
原本打算聊天通宵的, 结果到天空鱼肚泛白, 常梨忽然脑袋一歪,枕在许宁青肩膀上睡着了。
许宁青轻轻叹了口气, 把人抱到床上盖好被子, 自己坐在一边椅子上打了会儿盹。
坐着睡不太舒服,也没怎么熟睡, 等到外面天渐渐亮起来就被阳光照醒了,许宁青起身过去轻轻把窗帘拉紧, 又轻手轻脚的推门出去。
先去护士站问了常老的情况,估计再过一会儿就能醒了, 许宁青下楼去买早点。
医院对面开了不少小店面, 早餐水果店花店, 即便是冬天开门也都很早。
昨天睡在医院也没法换衣服,衬衣上几道褶皱,眉间微蹙, 倒也显得慵懒又疏离,路上还引了不少人注意。
许宁青过去零散都买了点,回去后常梨还没醒,把早饭放到桌上便又出去了。
没一会儿常老太太便过来了,旁边还跟着陈湉。
“怎么样了啊?”陈湉问他。
许宁青把刚才护士说的大致重复了遍,又道:“说是马上就会醒了。”
常老太太问:“梨梨呢?”
“在旁边空病房睡觉,才睡了三四个小时。”
“哦,那别吵醒她,让她好好睡会儿。”常老太太说,又看向许宁青眼底的血丝,同样心疼,“你也快去睡会儿吧,啊,眼都熬红了,昨天晚上没睡吧?”
“睡了会儿。”许宁青不怎么在意的笑了笑,“我还好,困劲已经过了,等常董醒了再睡吧。”
常老太太摆摆手:“怎么还叫的这么生疏,我们两家人是什么关系,也该跟梨梨一样叫声爷爷了。”
许宁青一愣,“嗯”了声。
常梨再醒来时病房里没人,只有床头的两袋早餐,她反应了下,按了按眉心便趿着拖鞋出去,爷爷的病房传来说话声,她脚步一顿,快步跑过去。
常知义这么大年纪,又在鬼门关走了一回,醒来后状态也没那么容易恢复原来那样,整个人都沉下去,看着没什么生气。
常梨喘着气推开病房门,起床后头发都没来的及理就跑过来。
常知义转过头,原来混沌的眼睛渐渐聚起光,笑出皱纹来,手臂很轻微的动了下,大概是想招手可没力气提起来。
他笑的有些僵硬,声音却很柔:“梨梨回家了啊。”
常梨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她站在常知义的床头,再次哭的停不下来,嘴里不清不楚的念叨着什么“对不起”,毫无铺垫的就哭了,看上去可怜又滑稽。
周围除了许宁青的几人都不知道昨晚小姑娘已经哭了一通了,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这忏悔的模样是怎么了。
常知义猜她大概就是因为自己突然生病吓到了,气息还是虚弱的,哄着:“哭什么啊,爷爷这不是好好的么。”
她跪在病床边,拉着常知义没插针的手,脸颊贴着蹭了蹭,哽咽着撒娇:“等节目录制结束以后我天天都陪着你们,哪儿也不去了。”
常老太太也忍不住笑了,逗她:“怎么还天天陪着我们了,以后不嫁人啦?”
常梨吸了吸鼻子:“不嫁了。”
许宁青:“……”
白懿和常石霖是下午一起过来的。
经过这事,常梨也觉得习惯看淡了,不想再费心费力从白懿和常石霖身上找什么母爱父爱的痕迹。
她就和许宁青坐在一块儿,也没怎么跟两人说话。
常梨凑到他耳边:“你困不困,先回去睡会儿吧。”
许宁青:“还好,没什么感觉。”
“你黑眼圈都出来了。”常梨继续小声道。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悄悄话,旁若无人似的。
常知义和常石霖聊了会儿,便说自己要休息会儿让他和白懿出去了,常梨和许宁青也跟着起身。
常知义忽然叫住他:“宁青你等一下,我跟你说说话。”
常梨:“????”
这是什么情况,明明她才是亲生孙女啊。
许宁青轻轻拍了下她脑袋,轻声:“你出去等我会儿。”
看着小姑娘不甘不愿的走出去关上门,许宁青兀自笑了笑走回到常知义床边:“常董。”
“刚才不是都叫爷爷了么。”常知义笑了笑,人坐起来些。
许宁青帮他把病床微微摇起来点,坐回去后摸了下鼻子:“忘了,叫习惯常董了。”
“其实让你叫爷爷也算是占你便宜了,不过也得习惯改口了。”常知义笑了笑,“也忙了一晚上了吧,我这身子老了尽给你们舔麻烦。”
许宁青:“没。”
“我就跟你聊一会儿,然后你带着梨梨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常知义说,“之前关于你和梨梨的事我没完全同意下来。”
刚刚醒过来没多久,常知义声音远不如从前洪亮,“我作为她爷爷得把小孩的未来看牢了,梨梨性子轴,认准了就基本不变了,所以我那时候才那样跟你说,其实挺不留情面的,我在这先跟你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