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指尖上还滴着血。
他就送了她这个礼物。
池欢生气,气地眼前发黑,笑着笑着笑不出来,“唉......”她忽然叹气一声,“不如高反让我死了好了。”
接着把镯子狠狠从腕上撸下来,因为是小孩子的尺寸,她粗暴的动作几乎给她自己的手撸了一层皮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连怒问三声为什么,像疯了一样的尖声。
“池董......”那个宋影后和韩宗林全部懵逼了,两人几乎不敢靠近。
池至非眼睛睁大,双手往下,像劝犯人放下枪一样的手势,“女儿,不要激动,有事好好说。”
池欢泪流满面,她不想说话,一是高反严重没力气,二是真的没有话再对眼前这个她叫父亲的人说了,但奇怪的是,她的嘴巴莫名其妙蹦出声音,不受自我控制地,那么绝望的声音。
“为什么给我装定位器?为什么每件首饰都装?连我童年里的东西你都装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还是六岁那个事事都信任你的小家伙?你以为我事事都信任你的时候,你却根本没好好关怀我,你把我放在家里,放在母亲身边,你在我失去母亲精神不稳定的时候依然把我放在家里,我不需要你我开始能独立你娶一个你的得力下属过来监视我......”
池欢还想说什么,她难得有机会对自己父亲说这么一长串的话,她其实有很多的倾诉愿望,哪怕现在对方的脸色并不好看,但至少是完完全全有在听她说话,就在这时,房间里却突然传来一声可笑的动静。
“池董......”一个喝得醉醺醺得年轻男人衣衫不整扶着墙壁出来。
“滚进去!”池至非如被踩着尾巴的狮子,勃然大怒,整张脸都涨成紫红色。
宋影后整个神色尴尬,眼神躲闪不敢看池欢。
韩宗林心说,完了。
“池董......”那个男人被吼着,虽然神志不清,但凭本能地往回撤,踉踉跄跄慌乱中摔倒在地上,露出松垮浴袍下不着一物的凌乱痕迹身体......
屋子里一片混乱。
其他人帮忙收拾着。
池欢大声抽泣。
她觉得三观都被颠覆了。
她其实没有细想这个男人在自己父亲房里是干什么的,就在其他人惊慌失措的表情中无地自容。
“你让我,看不见生活中的一点点光明。”她憎恶地说完这句,没命地奔跑出去。
九龙县城属于藏区,但也不仅有藏族这一族,多民族混杂,经济落后,街小而紧凑,十分钟就能逛完整个县城。
壮就壮在境内几处绝美湖泊与两三处高山雪景,风景如画。
池欢跑出宾馆,没想过往哪里去,反正她这个时候也没有多余缝隙思考,眼前只有飞快往后掠过去的街道景物,这一刻她甚至超然的想,短跑飞人也不过如此,真就如脚下生风,身体如燕,几秒钟就飞出了县城,并且身后无一人追上来。
其实正确来说不准确,身后的确有围观她的人,大概都是当地群众。
她叹一口气,在奔跑的途中,觉得幸好,没有熟人看见她这样子。
她在手机里记下那座最安静的湖泊的名字,大概就是眼前这湖,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让这里成为她的解脱之地。
池欢不是悲观的人,她真不是,否则,在很小的时候就和生病的母亲一起走了。
她努力的活着,尽量不去想悲观的事,自然也不会想着什么死啊生的,但这次来九龙,她真的控制不住的想着,这一趟就不回去了,回去太痛苦了,所以在跑地时候违背以前的自己想了很多关于死的事情。
“池欢——”
像高速飞驰中突然踩了一下刹车,她有一瞬间的清醒,被那一声清透又年轻的男声惊醒。
但只是一瞬的时间。
她又一次踩油门急速冲刺。
“池欢!”那道声音竟然追近了。
仿佛在她耳边。
池欢这么想的时候事情却已经是发生了。
那道声音的主人真的就捉住了她,两人由于巨大的惯性,像一支合体的箭一样射了出去。
滚了几圈,不知何种地表情况,池欢后腰被硌了一下,有些微微痛,更多的身体则被一个温热的人体全然包住了。
是一个活生生的少年。
原来他才这么小,一十七八岁,眉眼锋利,眸光像她刚才看见的那美丽清澈的湖泊水一样,幽幽平静荡着,只是哗一声,她这颗烂石头打烂了他的平静。
“池欢!”他压着她在地上,那神情仿佛要一巴掌把她拍醒,着急地样子。
池欢有点不好意思,她何曾这么脆弱过,神智恢复了好久,仿佛才终于从天外飞进了身体里,第一句就是:“寇......羽?”
实际却十无声地,只有上下两片唇动了一下。
好在他听懂了,劫后余生地先吐了一口气,藏区的冬日清晨,他英俊的面容前因此升起一团白雾,似真似假,似梦似仙。
池欢莫名其妙地发抖着哑声哽咽。好怕他离开。
“深呼吸,别紧张。”他看她一眼,然后卸下背后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个氧气瓶,覆盖住她口鼻。
她朦胧的泪眼得以渐渐清晰。
是真的寇羽。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她觉得不可思议。
她目光描述着他面部每一毫的轮廓与细节,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背后是湛蓝的天,寇羽望着她眼睛,“我参加了一个登山活动。”
“这么巧?”池欢不可思议低声。
“是啊,”寇羽垂下目光,完全注视着她眼睛,“这么巧。”
作者有话要说:七更
第26章 八更
“我刚才看见一个湖泊。特别美。”池欢在他腿上躺着,有气无声地说。
寇羽抬眸看广场前的那个臭水沟,面无表情地说,“幻觉。”
大概真是幻觉。
哪有这么巧的事,她在网上看到一个绝美的湖泊,然后突然就出现在眼前?
“你把我从死神手里拉出来了。”她刚才差点就跳下去了,现在高反爆发,从身体到心灵,躺在人家腿上动也不能动,想到前一段日子还和他老死不相往来,这会儿场景实在讽刺,池欢就艰难失笑,真心地,“谢谢你。”
寇羽没回声。
池欢闭上眼,她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眼皮一沾就昏天地暗了。
此时天色方彻底大亮,小小高原上的县城兵荒马乱。
池至非找不着女儿,以为她出了城,沿着小城中心的那条街走到底,会上省道,那是一条沿着奔腾河流行走的高速公路,前往甘孜,前往成都,前往一个他可能再也找不着她的地方。
他马上派人从成都那边寻下来,然后把九龙县城翻过来摸一遍。
当时天夜已黑,这座不大的小县城街上的人都听闻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走丢的事,当地人被问及时劝对方人马往山上去,很多游客曾孤身进入景区而下落不明,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只恨那个镯子被她扔碎,否则定位器不会骗人。
街上慌慌乱乱。
然终究是别人家女儿失踪,当地人口传两句,日子照过。只不过入夜的今夜九龙县城,处处冷肃,仿佛处于悬疑电影里暴风雪困于山庄之中的一幕。
这是一家条件尚可的宾馆。
软包的欧式大床,白色的墙面,和白色柔软的床铺。
安安静静的几乎听不到外头一丝声响的被遮光窗帘拉起来的静逸黑暗空间。
和厚重窗帘缝隙间窗前站着的一个男人。
黑色的暗影和街头微弱无比从缝隙里投出来的光,打在他笔挺的鼻梁上,深邃的眼睛静默无声,观察着街头一举一动。
不知道对不对,把她藏起来。
在这个问题没得到回答时,寇羽先这么做了。
“嘶。”床上传来动静。
紧接着黑暗中就响起他声音和随之而起的灯光开启声,“醒了?”
她满手的伤痕,入眠时,寇羽给她清理了手上的伤口,全是木屑扎在肉里。
现在在床上坐着,无论两只手动作都痛地无比。
她眉头紧皱,面无血色,双手摊开看着,眼神仿佛魂游天外。
“你受伤了。”寇羽帮她总结。
“是......”她顺应的应声。
脆弱无比。
寇羽其实不愿相信但事实就是,眼前的人的确是从前意气风发看起来甚至有点趾高气扬的池欢。
她的马尾辫不再活灵活现,她一双矜傲的眼神失去光泽。
她甚至不再讨厌他。
也不问他从哪里来,他为什么来到这里,和两个人之后该何去何从。
“已经上过药了。”他神色幽静,淡定如常地走过去。
在床边的椅子里坐下。
面前有一个小圆几,上面摆满了她睡着后,他匆匆出去买的食物,因为担心她中途醒,可能会发生点什么,他用时紧张,买的也就匆忙,品种虽多却杂,不过好在是热的。
“吃点东西。”他把筷子掰开递给她。
池欢愣愣看着他。
再一次确认,不是做梦。
真实无比的寇羽坐在床边沙发里,深邃的黑眸直直迎着她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