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会,她坐回桌子,东张西望。
没有可以做的事情。
“无聊了……”
林初看着小橘子低低喃出声。
“不用学习了,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也睡不着。”
她眺望远处的天,想到他一个人生活在这里,每天不学习。
“他该多无聊……”
视线下移,她举起易拉罐又喝了一口酒,睫毛抬起间,蓦地看到围栏外的人。
林初愣了几秒,慢慢放下手里的酒。
隔着开满花的围栏,陈执站在外面。淡紫色的花,绿色的叶,黑色的栏杆,他黄色的发。
十几米的距离,两人隔空相望。
只是几秒,林初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
陈执抓住栏杆,直接爬上去,踩到最高处时,林初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很轻,“小心伤……”
他没看她,直接跳下围栏,黄发随着他跳下的动作颤动,风也在撩拨,他身后围栏上淡紫色的花柔软地摇晃着。
他随意拍了拍手,侧眸看来。
十天了。
再次见到,仿佛隔了许久,久到神智恍惚。
林初驻足在原地,心跳由快变慢,变得很慢很慢。
少年映在眸中。
他瘦了,显得更高了,穿着简单的白衣黑裤,面容看起来不病态,但是很冷漠,他的黄发长了,那双眼睛还是很黑。
她在看他,他也在看她。
女生的模样落在眼中,还是那样,却有些遥远。
陈执立在原地没动,淡淡的视线,先开了口。
“高考结束了,你在这干嘛?”
林初抿住唇。想到临近高考的那几天,有一次她想到了他。
想到他们那个赌,想到她为什么本下公交找他。
那个时候她害怕极了他们这种人,被他们盯上就逃不掉的,拒绝表白就是抹了他们的面子,会被欺负会被打。
她想,既然他们拿她打赌,她逃不掉,那就先接近他,对他好,之后在一起了,他至少会念在她帮他包扎过,不会欺负她。
他后来的确没怎么欺负过她。
那个时候,跑下公交去找他,是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退路。
那个时候太胆小。
那个时候她眼中的他们太可怕。
后来就清清楚楚地知道,要带着目的跟他在一起。
再后来的一次退缩,是他让她买面去他家。
密闭的空间。
两个人,谁知道他会不会对她做什么。
但她还是去了,带着一把金属小剪刀。
那是个赌,是否发生意外的主动权在他身上。
如果他出手,那就会两败俱伤,如果他不出手,那一切都会像表面一样平静。
她把赌压在他身上,将自己的安危压在自己之外的人身上。
赌他有没有人性,赌他会不会动手。
那天林初对着试卷没有复习,想到过去跟他的事,渐渐明白到,如果当初打赌的人是徐逸或者别人,她可以肯定,就算带十把剪刀,她也不敢去那人的家。
所以为什么就来到了这?
林初当时趴在试卷上,想了一个多小时,怎么都想不出为什么。
现在忽然就知道了。
过往的画面快速在眼前闪过。
大概因为那天在巷子里,她问他要不要去医院,他说没钱。
大概因为那天在药店外,她将打火机递还给他,他手指夹过,却没碰到她丝毫。
林初往前走了几步,他站在原地没动,眸子很冷淡很平静。
她一直走到他面前,仰起脸看他,“在等你。”
第64章
“等我?”
他偏头散散重复,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凉凉的。
林初点点头,看向他的左腹,“你的伤怎么样了……”
陈执:“死不了。”
他越过她,走到石桌坐下,拿起她放在桌上的另一罐啤酒。
“咔——”
拉环开了。
林初快步上前,在他即将仰头喝下第一口的时候把易拉罐盖住往下压。
“你有刀伤。”她一字一顿。
陈执睨她一眼,“跟你有关?”
他将她的手拨开,冷淡的情绪终于破裂,不耐烦的嗓音,“不是来确认我伤势的?”
“你可以走了。”
林初将易拉罐夺过,说:“你是因为我受的刀伤。”
他随手捞过边上她刚刚喝了一半的,仰头就灌。
林初僵住,眉头皱紧。
“你为什么还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陈执喝完,将易拉罐捏扁,投进远处的塑料垃圾桶。
他站直身子,说:“你是因为我被他们绑架的。”
语气没有起伏,在阐述一个事实。
林初捏着啤酒罐的手收缩,淡淡回:“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互不相欠?”
陈执看着她目光冰凉,哂笑一下。
林初低眸,看着石榴树下落了满地的红花。
“但是,你是因为我才跟徐逸闹掰的。”
陈执倚着石桌,手撑在身后,目光落在她裹着纱布的手腕上。
意味不明扯了扯嘴角,“所以你想对我负责?”
林初抬眼,思绪运转。
他的确是为了她才跟徐逸闹掰的。
但是如果不是他的朋友,那个叫楚檬的女生故意恶作剧发错误的包厢号,也不会有那些事。
但是那个女生,是巷子里带头打李思巧的……
林初无声笑了下。
蹲到地上,将啤酒罐放在两只脚尖中间。
那个女生是陈执喊来帮她报仇的。
陈执为什么帮她?
因为那个赌啊。想要钓到她,就要英雄救美,而且既然是他女朋友,怎么能是被人欺负的,多么抹面子。
但如果他根本不是因为那个赌呢?
林初呼吸停顿。
如果他不是因为那个赌,或者根本就不记得那个赌了,那么,在他眼里,应该是她主动接近的他——在那个巷子帮他包扎。
林初皱眉。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那个赌,但是他们就是谈起了那个赌。
一眼看去就是混混的几个男生,在网吧门口叼着烟插科打诨,用最自然的语气打赌。
他们之前应该做过类似的事,林初也知道类似的事。
打赌跟某个女生在一起,追到了就甩,或者到了规定的时间就甩……不知道伤害了多少女生。
如果她当初没听到那个赌,他又突然出现帮她收拾了李思巧她们,那她现在的情况应该会很糟糕。
但是,至少她从来没想过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故意跟他在一起,让他喜欢上自己,再甩了他。
林初蹲在地上的腿渐渐酸痛,思绪也慢悠悠飘远。
“不想再发生那天的事,就滚远了。”
陈执脑袋懒懒歪在一边,散淡地说:“当初跟我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让我保护你。”
“现在高考结束了,回去做你的好学生吧。”
林初飘走的思绪被他的话拉回来,她双手搭着膝盖,扬起脑袋看他。
她身形纤弱,这样的姿势让她看起来小小的,有种女生的柔软感。只是她眼底的情绪太过复杂,跟那些柔软感比显得很突兀。
林初在脑海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他不知道挺多事,但这不影响他知道许多其他的事。
比如他不知道她一开始就听到他们的赌,但他知道她跟他在一起的目的。
很多事他都知道,都清楚,只是不在意,也懒得费那个劲去计较计算。
高考结束了,回去做你的好学生吧。
他放过了她。
以一种不激烈不繁琐的方式。
林初慢慢站起来。
这是个挺不错的句号。
她抬脚要往前走,看到地上的那罐酒,弯腰拿起,她看看他又看看垃圾桶,最后自己喝光了。
喝完她将易拉罐丢到垃圾桶,问他:“能把你家剩下的酒送我吗?”
他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林初把钥匙掏出来,放到他身边的石桌上,说:“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希望你健康平安。”
她说的很由衷,他却好像听到笑话一样。
林初往屋里走,将所有啤酒集中在一个箱子里,大概二十多罐。
有些沉。
林初拖着箱子往外走,打算把这些送给那家有特色小笼包店——他之前早上带她去吃早餐的店。
陈执倚在窗边,冷眼看她。目光触及她两只缠着纱布的手,眉头皱起。
纱布白得刺眼。
他眯了眯眸,越过窗户,大步走过去,一脚踢在箱子上,“你就这么拖?”
林初点点头,看向手腕,说:“好很多了,过几天就可以拆纱布了。”
他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嘲弄,冷冷道:“你就在地上一路拖回去?坐车捧起来的时候箱子不会压到你的伤?”
林初不说话。
她打算一路拖到那家小笼包店。但她不打算告诉他。
“我自己能解决。”她简短地说,继续动作。
陈执心里涌上一股烦躁,最后化作一声冷嗤。
他转回身,躺到沙发上。
林初听到一声闷哼,停下动作连忙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