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喜欢 (放翁与猫)

　　“嗯？”
　　四人除去他的生身父母，就剩下他和另外一个人，很显然， 男人只将这个人当成自己的家人。
　　明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正想从家人的日常琐事说起，男人继续说：“父母， 加上舅舅，这些就是我的家人了。当然，如果不算上父母，我的家人只有舅舅。”
　　明静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段记忆，暗沉的病房里，她从门边准备爬向阴森的角落里，门被打开了，她抬头去看，是一个戴眼镜、穿白大褂的男人，耳边响起少年轻唤的声音。
　　少年叫他，舅舅。
　　“……我也有一个舅舅。”明静回过神来，她捂着杯子接上男人的话，“不过不怎么常见，两年前见过一次，挺好一个人。”
　　男人轻呵一声，没有说话。
　　明静想起在医院的时候，那个宽风衣的男人用宽厚的手掌拍拍她的脑袋，掌心很温暖，比妈妈炖的补汤还暖心，明静的耳边现在依然回响着他对自己说的那句“你没病”。
　　只是，这句话来得太迟了。
　　她当时已经从医院里出来了，如果再早一些，在父母打算将她送去医院的时候说，该有多好。
　　想起这个人，明静就有了话题，她说：“说起来，我舅舅有个挺萌的名字。”
　　洗完碗，男人擦干净手，然后取下围裙走了出来，闻言应了一声：“嗯？”
　　明静勾起嘴角，眉眼弯弯：“他叫韩淼，有没有很可爱？听说他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外公外婆把他当女孩子养，一直叫他淼淼，到现在都没改过来。淼淼……喵喵。”
　　男人想了想，说：“我觉得你的名字比较可爱。”
　　“嗯？”明静看他，眨了眨眼睛，问他，“你是说‘我想静静’这个梗很可爱吗？”
　　男人摇了摇头，在明静身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神情认真：“不是，是明静。如果你喜欢这个名字，它就是最可爱的。”
　　明静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是因为男人专注的神情，而是这句话似曾相识，她好像在什么时候说过类似的话。
　　——那是因为你喜欢我，你喜欢我，所以你觉得我的名字世界第一可爱。
　　幻想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明静有一瞬间的茫然，分不清这句话是真实还是幻想。
　　“……”
　　半响，明静看向男人，她想问男人叫什么名字，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抿抿唇线，明静收回目光，低头喝水。
　　“你家有多少人？”
　　男人似乎没有察觉到明静的异样，他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包威化饼干，撕开包装袋放在两人的面前，他慢条斯理地拿起一个小包装，再撕开，露出里面夹心的饼干，递给明静。
　　“……五人。”
　　明静的声音闷闷地，她接过男人递过来的饼干，咬了一口，说，“我爸妈，我哥我姐，再加上我，一共五人。”
　　男人重新撕开一个小包装，问：“你的家人对你好吗？”
　　漫天的大雪里，年轻的妇人将小女孩裹得像颗球，小女孩在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一个不小心陷入姐姐做的陷阱里，她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妇人听到她的哭声后，丢下手边的工作跑过来抱起她，柔声安慰低声轻哄，将她上下一遍，确定没受伤过，将她抱在怀里紧紧的，如同抱着整个世界。
　　圣南精神病院里，她听说那人来了，挣脱一群护士护工的禁锢，冲着离去的那人背影喊了一声“妈”，可那人只是眼含泪水，转头看过来远远看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坐上车离开了。
　　扎进身体的镇定剂有些疼。
　　“……挺好的。”明静停顿一两秒，说，“只是，我的神不要我了。”
　　明静曾看过某部电影，里面有一句台词，是个警察说的。
　　她说，对孩子而言，母亲就是信仰，是神灵般的存在。
　　是孩子的唯一。
　　明静的“神”在将她送去精神病院的那刻起就不存在了。
　　男人沉默片刻，突然轻声说：“你的神不要你了，我还在。”
　　“嗯？”
　　明静没听清，她疑惑地看向男人。
　　男人对她微笑，询问：“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明静想了一下，得出一个结论：“很普通的人。”
　　虽然她去医院关了几个月后回来后，一切都跟从前不一样了。
　　“很普通的五口之家。”
　　明静说出这句话后，像是自我肯定一般，她缓缓点了点头，声音咬得有些重。
　　“我舅舅是个很好的人，”男人突然说，明静的饼干吃完了，他将手中新撕开的小包装递过去，“他教我读书写字，各种语言，还让我怎么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最重要的一点，他教会我如何完美的处理尸体。很棒吧？”
　　明静接过饼干，动作有一两秒的停滞：“……”
　　隔了一会，她点点头，有些木然地低头啃一口饼干，食不知味地说：“是挺棒的，这样你就不会被抓了。”
　　男人失笑，他摇摇头，说：“这可不一定，完美处理尸体和不会被抓是两码事。如果我留下什么证据的话，就算我让尸体再如何完美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依然会被抓。”
　　男人凝视明静，直到明静转头看他，他才缓缓说：“警/察不是傻子。”


第30章 明宁 ...
　　一场临冬的雨过后， 南城的天气更冷了，风吹着霜打的落风卷成一个微型龙卷风， 呼呼在原地打了几个转，没走几步就散了。
　　明宁怀里抱着一叠打印纸，站在路边， 先是往墙上涂一层白胶，然后取出一张纸，啪唧一声贴上去。
　　打印纸上是清晰彩印，一张高清的照片， 几串手机号码， 和一个数额。
　　是一则寻人启事。
　　现在是傍晚时分，西边是一片暖色调的夕阳晚霞。
　　明宁仰头贴着寻人启事， 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身上， 为她蒙上一层淡淡的霞色， 侧面看去， 如同一副油画般好看。
　　一个行为有些怪异的男人吮着手指站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 歪着脑袋痴痴地看着她，两只污浊的眼睛一直盯着明宁看， 目不转睛。
　　明宁察觉到他的视线，嫌恶地皱了下眉头，拎起胶桶， 往下一条街走去。
　　男人嘿嘿笑着，蹦哒几步，尾随跟上去。
　　“好看、好看， 漂亮的，漂亮的，真好看。”
　　男人跟在明宁身后，哈喇子流了一地，嘴里念念有词，一直说个不停，眼睛粘在明宁的身上。
　　他的视线让明宁毛骨悚然起来，但并没有多少害怕，她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男人看她的眼神让她很是恶心。
　　暗暗打量男人几眼，明宁想，他应该是个疯子或傻子，不过从他的穿着打扮上来看，他的家人应该对他挺上心的，因为除开那些口水印，他的衣服都很干净的。
　　精神病啊……
　　明宁按下蠢蠢欲动，想打人的手，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这人是个神经病，而且他只是看着，没有什么实际行为，自己不能打他，也没有理由揍人，否则事后闹到警察局，对方家人还可能告她欺辱残障人士。
　　强忍着不适感，顶站奇怪男人的视线，明宁还是将所有的寻人启事贴完了。
　　贴上最后一张，明宁看着寻人启示上妹妹可爱的笑脸，回想起一直没什么安全感的明静，她的眼眶红了起来，有液体在里面打转。
　　如果那天晚上她再坚持一些，明静就不会失踪了。
　　明宁回家的路抄了近道，正自责地想着，突然发现前面好像站着一个人影，她停下脚步定睛一看，是刚才的傻子。
　　明宁愣了一下，回头看看身后，空无一人。
　　她有些郁闷，这人是什么时候跑到她前面的？
　　“好、好看，漂亮的！”
　　那个傻子流着恶心的口水，伸出双手朝明宁走了过来。
　　明宁嫌恶地拧紧眉头，向后退了几步，傻子见抓不到人，急了，直接朝明宁扑了过来。
　　明宁见状，毫不犹豫地对着他档下就是一脚，再一记漂亮的侧踢，踢到傻子的腰际，他嗷地一声，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呜呜地嚎叫着。
　　明宁冷冷地看着他，拍了拍手，继续向前走，结果刚走没两步，她的脚就被傻子抓住了。
　　傻子的脸上被眼泪鼻涕糊成一团，他的手上满是口水，正粘粘嗒嗒地抓着明宁的脚腕。
　　明宁觉得胃部一阵抽，差点反胃吐出来。
　　她拼命地晃脚，希望能甩开傻子的手，然而傻子抓得很紧，无论明宁怎么晃，怎么甩，他就是死活都不松手。
　　“WOC！”
　　明宁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她直接抬起另一只脚往傻子的手腕踩下去。
　　傻子吃痛地叫了一声，但还是没有松手，口里依然含糊不清地念着：“痛、痛好漂亮的……痛！”
　　明宁没办法了，踩在傻子手腕上的脚施力，明宁用力地碾了几下，硬生生地将他碾得痛到惨叫，最后不得不松开手。
　　将他的手踹开，明宁冷了他一眼，转身接着走，这回傻子没有再跟上前了。
　　但面前出现另一只拦路虎。
　　明宁刚甩开傻子没走多久，她就看到前面不远处一个黑衣黑裤的男人正冷冷地看着她，看他的样子，似乎站在那里有一段时间了，至少将明宁打傻子的一幕都看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