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勉奋进、力争上游”八个红色的大字,在黑板旁边过于亮眼。
午饭后,周遭的同学有一半趴在桌上写题,有一半则是去了体育馆,今天在体育馆有班级篮球联赛。
“这题是不是要用柯西不等式解啊?”
“啪嗒——”
晏栖的铅笔芯在压力下分崩离析,她忍不住出神,想着体育馆现在会是如何热闹的场景。
“晏栖,晏栖,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班长一声一声的唤她,着急的神色溢于言表。
她像是真的没听见,抑或是听见了也不在乎,动作利落地把铅笔收进笔盒,挥了挥手:“班长,我突然想到我还有点儿事,题目你不会的话看我的过程就可以。”
“诶……”班长奇怪道:“你刚不是说中午要写作业的吗?”
从小到大,晏栖最擅长的就是口是心非,明知道这是场友谊篮球赛,隔壁班傅之屿也会参加,可在听闻这个消息时,她偏要装的波澜不惊。
即使过程再卑微,她也总是幻想着结果不是摇尾乞怜求来的,就当是为了保护她那仅剩的自尊心吧……
教学楼下,她的目光很快被蓝白校服的背影所吸引。
傅之屿在给不知什么时候溜进学校的流浪猫喂食,那只猫很瘦小,半信半疑地吃了几口后就愉快地蹭起了少年的裤腿。
那是头一次,她的记忆里傅之屿是带着笑容的,是那种发自肺腑的笑。
他怀里抱着个篮球,不疾不徐地朝体育馆方向走,晏栖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男孩子蓬松柔软的黑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染上了一层栗色,汗珠顺着他的脖颈没入衣领。
篮球赛开场了五分钟,赛场上的氛围在各班啦啦队的呐喊中推波助澜,愈发火热。
晏栖瞄向记分牌,这场是三班对阵二班,傅之屿对战自己班啊……
“傅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三班的男生急的团团转,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
傅之屿边脱校服边随口说道:“喂猫去了,晚了点儿。”
“哎呦,幸亏还没正式开始,傅哥你赶紧去候场区站队吧。”
他薄唇抿着,臂弯搭着校服外套,拍了拍手里的篮球,一副少年心性,又意气风发的模样。
晏栖还没去到自己班上的啦啦队区,在看台前看着傅之屿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他眼尾微翘,人畜无害地叫她:“同学——”
她的双脚像灌了铅一样僵直在原地,明知傅之屿不认识自己,还要可耻地滋生出一丝希望来。
“我的外套就拜托你了。”
少年温热干燥的手掌拎着衣物,晏栖不声不响地接了过来,挺翘的鼻尖全是因紧张滋生的汗珠。
傅之屿又道:“谢谢你啊同学。”
校服外套散发着金纺洗衣液的味道,她具体说不上来哪一种,总之是安心的好闻。
“傅之屿——”她懵懵懂懂莽莽撞撞,拼命抑制快要溢出胸腔的情愫,用万分笃定的语气说:“我叫晏栖。”
少年回过头,球衣紧贴着他的胸膛,慢半晌才给予她回应:“好,晏栖同学。”
这才是他把传闻中的晏栖脸和名字对上号的时刻。
第9章 藏匿喜欢
9
“七七,七七……?”
傅之屿冲好了药剂,他照顾人没什么经验,只能先将盛着滚烫感冒药的玻璃杯放置在床头柜。
晏栖樱唇微张,秀长的两条眉毛绳结一般扭在一起。
好苦。鼻息间不再是金纺洗衣液的味道,转而变成药剂的苦味。
她从小到大最怕苦,在家里生个大病小病,周姨都会给药配上蜜饯。
刚出去一趟,怕周身染上的深秋的寒意过渡到晏栖身上,傅之屿很自觉地脱了最外面的冲锋衣,露出挺括的内搭衬衫。
床沿陷进去了一块儿,耳旁的叫唤声仍然没有停止:“七七,起来喝药了。”
“周姨……我不想喝……”晏栖支吾应声,侧翻了个身耍起了无赖的拒绝。
随后,男人的轻哼了下,带着轻微的鼻音,她不情不愿抬起眼帘,喉咙仍是干的厉害。
“我……”晏栖手指在空中比划了半天,咽了咽,默不作声了。
生了一场病的晏栖完全没精力思考为什么傅之屿现在会在这里,她看似乖巧地靠在床头坐起,玻璃球似的瞳仁清润明亮。
小时候在周姨面前,她有撒娇的权利,使得不想喝药的小姐性子。
但若将人换做傅之屿,晏栖欲说还休,也是开不了那个口的。
傅之屿看着她一杯药剂见底才放心,转身准备到客厅再倒一杯温水。
晏栖止不住胃里犯恶心,但又硬撑着,憋了半天眼圈都泛红了。
“太苦了么?”
做导演这行的,对演员的表情得观察到位,更别说是阅人无数的傅之屿了,他几近一眼识破她的心思。
她拨浪鼓一样摇头,越看越微屈,倒像是有人欺负了她似的。
接过傅之屿递来的温水,她细腻白嫩的手不小心碰到了男人虎口的茧子,两人均是一怔。
“你昨天不是还在组里待着么?”晏栖舌头打结般,嫌弃自己嘴笨赶紧补了句:“现在回家没关系的吗?”
“现场我托方闻盯着了。”
傅之屿言简意赅:“因为你昨天的那通电话,我放不下心。”
她的心跳咚的一下漏了一拍。
任外人怎么看,两人都是恩爱夫妻的模样。
而且她害怕,傅之屿对自己越好,她越是容易一头栽进男人用温柔编织的网里。
她嗓子发哑:“嗯,已经没关系了。”
“病了还叫没关系么?”
她不由得在心里对自己讥诮,口是心非这一点她从高中到现在就没变过。
傅之屿忽地问道:“你们女孩子都这样么?”
“哪样?”晏栖歪头盯着他,平静的像一潭水。
“快入冬了,穿的比我还少。”他瞥向自己的冲锋衣,起码比那些单薄的风衣要保暖。
她好像在这一点上辩驳不了什么,只能弯弯绕绕地问;“除了我,傅导还见过哪个女孩子是这样?”
这句话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我组里的女演员。”
沉顿良久,傅之屿的思绪飘远,喃喃开口:“还有我母亲,她在世的时候,冬天不喜欢将自己裹得臃肿。”
这是他心里的一道防线,任由晏栖再怎么沉默,傅之屿都没有继续往下讲了。
很快,喝完药后的困意袭来,傅之屿妥帖照顾好一切才轻手轻脚出了门。
而在她昏睡的这段时间里,互联网的世界正在一瞬一息地发生着变化。
先是《梦想启程家》宣布将用新嘉宾替换席灿一的位置,席灿一发长文道歉,继而是工作室发声明,将起诉一切造谣原因的无良媒体,大多数粉丝还是在前线冲锋陷阵,但无可避免的是一场粉黑大战。
再次醒来,房间已经陷入黑暗,看来傅之屿在她睡下后就又赶去了剧组。
晏栖在微博吃了一会儿瓜就收到了Scarlett的讯息,意思是席灿一的代言不撤,首先叫她安心。另外,明天晚上有个珠宝设计展,她会给两张入场票,带人去直接就能进。
她着实为多余的一张票发愁,栗樱早早就在朋友圈分享了这几天会去墨尔本。问及公司同事,实习生小姑娘的态度则是十分讶然:【晏栖姐,你老公不陪你去吗?】
晏栖:【……】
那她要怎么回复?比丧偶更惨的是一段丧偶式婚姻吗?
没过多久,傅之屿发了条语音过来。
【栗樱告诉我,你缺人陪你去展览?剧本围读会在晚上就结束了,应该能抽身。】
栗樱啊栗樱啊,真是个自己出去玩还惦记着她的好姐妹……
浑浑噩噩了一天,总算是退了烧,不过感冒还没有那么容易好,翌日,晏栖在鼻塞嗓子哑的状态下爬起来去上班。
今天绝对是她最听傅之屿话的时刻,拉开衣柜,晏栖老老实实寻了件最厚实的外套,里面足足穿了几件保暖的衣物。
如果年终要颁奖,晏栖觉得自己在这种状态下见代言人简直是劳模典范。
下午,她在会议室门口一眼瞥见了林林。
说实话,这样的突发状况发生在别的艺人身上,危机公关未必有她做的好。
“晏小姐。”女人率先伸过手来,不苟言笑的脸庞露出了还算真诚的笑容。
“客气。”晏栖说话带着感冒的鼻音,为了让状态好一些,她今天的妆容都比平日里要浓,可眼底的疲惫是挥之不去的。
林林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很是贴心地感慨说:“晏小姐很辛苦,还要带病工作。”
“工作嘛,谁都不容易。”晏栖对此一笑而过:“我们进去聊吧。”
席灿一打扮十分休闲,宽大的黑色卫衣和破洞牛仔裤完全符合他的少年人设,一顶黑色鸭舌帽遮住小半张脸,却能依稀窥见他利落的下颚线条。
林林为她主动引见:“灿一,这是晏小姐。”
他总算是摘掉了鸭舌帽,把撑在会议桌上的手放了下来,简单招呼了声:“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