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没有被爱过。
她不能接受。
回到卧室,她越想越觉得害怕。
“希欧维尔……”她微微皱眉,看向自己的丈夫,“我们不能离婚。”
希欧维尔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他觉得以蒂琳的心高气傲,绝对不会容忍婚姻中存在不洁的地方。
但是再仔细想想,以蒂琳的心高气傲,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苦心打造二十年的婚姻因为一次意外被毁。
“我……我原谅你了。”蒂琳声音颤抖,“现在把奴隶送去国外,孩子也可以生下来,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希欧维尔一开始也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可能的,蒂琳。这件事只是一个引子、一个诱因,你可以当它不存在,但是不能忽略我们近段时间的矛盾。你不觉得……”
“让我冷静一下!”蒂琳高声打断他。
过了很久,蒂琳才平复情绪。
“我觉得我们都得好好想想。斯诺莱特走后,我会去艾芙琳家住一段时间。”
“你去吧。”希欧维尔忽然累得不想说话。
蒂琳说话算数。
斯诺莱特前脚一走,她后脚就离开了庄园。
两个孩子都清楚父母吵架了,他们有过很多猜测,最后一致断定是因为私生子曝光。
但是他们都没想到,父母关系会恶化到这种地步。
月末,艾芙琳婚礼,父亲没有参加。
母亲独自出席婚礼的消息第二天就上报了。
很多人说是因为希欧维尔夫妻政见不合,甚至扒出了蒂琳夫人几个月前在慈善晚会上与反战游-行组织者的合影。
“白银公……白雪公……”卡兰艰难地读着社论中的暗号。
“白雪公是指雪诺公爵。”拉斐尔解释道。
阿诺把书从卡兰手里抽走:“别看了,快给我把作业写掉!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不能直接问父亲吗?”
这几天父母都很少回庄园,所以阿诺把卡兰带来城堡一起上课。
他不想做作业。
卡兰把书从他手里抢回来:“疯了吗……我去问他这个?”
她往后翻了一页。
杂志上写着,雪诺公爵亲自参加《风光之下》的录制,大谈和平民主,展现积极向上的贵族生活,在上议院和下议院中都有不错的反响。
反战派这么活跃,看来最近主战派的日子并不好过。
“你们庄园为什么没录过《风光之下》?”卡兰好奇地问。
《风光之下》是帝国广播电视台重金打造的纪录片,主要用来展示真实的上流贵族生活,向底层民众揭开这一极少数群体的神秘面纱。
因为纪录片第一集得到了女王的支持,得以在皇宫拍摄,所以它的影响力与日俱增。
很多人,包括卡兰,都觉得下一集要拍荆棘鸟庄园了。
可惜不是。
第二集拍的是雪诺家族。
“庄园是很封闭的。”阿诺又抢走杂志,把作业拍在卡兰桌上。
拉斐尔把他的作业扔掉:“虽然这里经常举行宴会,有形形色色的人来往,但本质上还是封闭的。父亲不喜欢媒体过分探究我们的生活。”
阿诺又把作业捡回来:“而且我们的生活实在太奢靡了,不适合作为正面宣传。”
“……”卡兰觉得他很诚实。
拉斐尔再一次把作业扔掉,这时候阿诺终于火了。
他掀桌跟拉斐尔吵起来。
卡兰趁机离开房间,到外面透气。
那晚之后,希欧维尔时不时会来旧船过夜。
有次他陪她进行定期检查,还问医生:“性-行为方面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医生吓得当场失语,哆哆嗦嗦出两个词——“注意节制”。
最近,袭击者的事情被解决好了。
下周一拉斐尔就能回去上学,卡兰可以跟着去。
阿诺九月份将在联邦共和国最好的大学就读。
那时候他也17岁了。
他已经接受了自己要前往异国他乡的事实。
他甚至希望自己能提前几个月去,这样就不用跟拉斐尔一起过十七岁生日。
“卡兰!卡兰!快过来!”
卡兰刚想到阿诺,就听见他在房里嘶叫。
她连忙跑回去,看见拉斐尔反剪住阿诺的双手,把他的头按在书桌上,用最大部头的那本不列颠辞典压住。
“救救我!!!”阿诺发出开水壶一样的尖叫。
拉斐尔将他放开。
阿诺嚎叫着揉肩:“我要告诉母亲!”
“她去姨妈家了。”拉斐尔冷淡地说,“你这个没断奶的小鬼。”
阿诺暴跳如雷:“我跟你一样大!”
“我跟你一样大。”拉斐尔冷笑着学他说话。
阿诺被嘲得面色通红。
卡兰连忙把拉斐尔拉走了。
拉斐尔跟她回旧船,一路都在看手机。
卡兰想跟他谈谈瑞贝卡的事情,她在考虑要不要去研究所。
“所以,母亲被你气走了?”拉斐尔冷不丁地问道。
“大概吧……”卡兰不知道。
她没有跟蒂琳夫人正面交流过。
她不知道睡一个已婚男人和睡一个种族主义者哪个更恶心。
希欧维尔惊人的美貌和细致温柔的技巧总能让人暂时忘却这些,事后回忆起来卡兰反而更加激烈地感到不适。
“算了,别想了。”拉斐尔注意到她抑郁的神色。
他在这个家庭生活了十六年。
他知道卡兰没法反抗父亲。
就连阿诺那样叛逆的混小子也只能听他的话,老实滚去国外读书。
更别提卡兰了。
她身体又不好。
至于母亲这边……拉斐尔很喜欢她,也希望她过上幸福无忧的生活。
他觉得她跟父亲分开会过得更快乐。
现在他们只是在相互折磨而已。
“卡兰?”拉斐尔见卡兰不回话,又重新找了个话题,“话剧社团的同学想借玫瑰花园排演《仲夏夜之梦》,你周末要来看看吗?就当是消遣了……”
第33章
卡兰很少参加学校活动。
舞会,球队,团队竞赛,啦啦队等等,她都没有参与过,戏剧表演这种公开演出就离她更远了。
所以到星期六之前,“旁观戏剧彩排”都让她觉得新奇。
但她很快就无聊起来。
在这出戏剧中,拉斐尔扮演公爵,和他对戏的女王时不时脸红出戏,完全跟不上节奏。其他人的表演都很散乱,唯一的看点是华美的衣着和精致的布景。
卡兰知道这是出喜剧,但是剧中台词都太高深了,她完全来不及琢磨笑点。
她越看越无聊,最后趴在工作间睡着了。
醒来时,拉斐尔已经送走了同学,仆人们在收拾布景道具。
“你累了吗?”其实拉斐尔很想听听她的评价。
“没有,我只是……”卡兰有些为难,毕竟拉斐尔是出于好意才邀请她来看的,她居然睡着了。
她重新组织语言:“我只是没有这么高雅的审美……抱歉,拉斐尔。”
“没关系。”拉斐尔也没有责怪,“如果你也喜欢戏剧和绘画,那才奇怪呢。”
喜欢戏剧和绘画的是蒂琳夫人。
不知道为什么,卡兰对这个玩笑笑不出来。
“你有什么爱好?”拉斐尔在她身边坐下。
卡兰很不自在地退开一点。
“没什么。”
她确实没有什么爱好。
培养爱好是费钱费时的事情,她没有条件去做。
“你喜欢看书?”拉斐尔又问。
卡兰支吾着说“算是吧”。
其实她不喜欢看书和学习。
努力看书只是因为觉得读书会有出路。
现在她已经没有可以爱好的东西和可以努力的方向了。
拉斐尔点点头:“那下次带你去大书房吧,反正最近父母都不在。”
他把卡兰送回大船,正要离开,却听见卡兰犹豫着叫他。
“对了……”卡兰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让拉斐尔联想到很多不恰当的要求。
“什么?”他微微抿唇。
卡兰绞着手指问:“上次你帮我寄给父母的信,他们……有看吗?是什么反应?”
拉斐尔微怔,他没想到卡兰会在过去这么久之后问起信的事情。
“你的养母把信从邮筒里取走了,我不知道他们看没看,也不知道是什么反应。”
“好吧。”卡兰攥着的手松开了。
拉斐尔离开后,她一直趴在床上,试图再写一封信给父母。
她开始想他们了。
之前十几年的平淡生活经过短短几个月发酵,迅速变成浓烈的回忆。
卡兰还是想要一个家。
不是一个狗窝,一座花园,一艘旧船。
而是一个“家”。
一个属于自己的容身之处。
“爸爸妈妈……”她在纸上写了一个开头,然后毫无预兆地哭了出来。
希欧维尔一推门就看见卡兰在哭。
她听见开门声,立马扯过枕头蒙住脸,然后转身背对。她也不敢说话,怕泄露哭腔。
“你在做什么?”希欧维尔关好门,解开领带,挂在旁边的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