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困在后头注意了她一会儿,声音在密闭的空间内显得空灵,“开不惯?”
周麦立时回神, 反应过来后点了点头,“没怎么开过,考驾照的时候练过一段时间,之后没什么机会。”
赵晓困想起唯一一次见她开车,在批发市场,她开着大货车给他们让路。
他问:“还在送货么?”
周麦摇头,“没有。”
赵晓困点了点头,“送货的工资高么?”
红灯已经过了,周麦脚下一松,车子往前滑出去。
他的问题在她意料之外,很快地,她平静回答:“不高。”
赵晓困看不见她的脸,仍刨根问底,“那为什么要去?应该有工资更高的工作。”
不是应该,是肯定。
周麦不知道他为什么感兴趣问起这些,而刚才这个问题,她不太想回答。
赵晓困却主动猜测起来,“是因为货是衣服?”
红绿灯过后很快就能到闻喜巷子外,周麦将车停下,回头看过去,淡淡地:“嗯。”
她多半是给服装厂拉货,不止一家,眼见着服装分销出去,发往批发市场或指定的店铺,不管服装质量如何,她都要逮着机会仔细看几眼,看款式设计,也看针线走向,起初不太懂,后来自己开始踩缝纫机,结合书本知识试着去做衣服,有了经验,记性也不坏,有的时候看一眼便知道,若是复杂,就拍下照片,回去研究总结。
那时候她打几份工,只有到了半夜才有时间,或者旅馆夜班的时候,拿着几块钱的笔画图,经常因为困累睡过去。
走在街上的时候也只管去看沿路的服装店。来旅馆的客人,她习惯第一眼就去看衣服,有时候过于专注,客人会觉得她奇怪。
中间有一段时间放弃过拉货,正如赵晓困所说,有工资更高的工作。她时而乐观时而悲观,悲观的时候赚钱的念头就愈发迫切,她不止要存那30万,也老早就想过要买房,最好是在杨唤成年之前,在她摆脱束缚的时候,也让杨唤获得自由。
她很长一段时间在夜里去卖酒,一个格格不入的人偏要混迹在各个酒吧,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从出生开始就没什么运气的她,在卖酒这件事上却屡屡走运,总碰上一些自愿当冤大头的有钱人,大手一挥,就能让她大赚一笔。代价也大,喝太多冷的,落下了胃病,饮食睡眠不规律,经期紊乱,身形暴瘦,也导致她见了酒就有些反胃。
断断续续卖了几年,她觉得够了,自己也用不了多少钱,后来再没去,重新去拉起了货,在衣服这件事上花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她想当个小裁缝这个念头,从没跟人说过。
赵晓困那么问,她不知道他猜出了多少。
黑色的伞就在触目可及之处,她握住伞柄下了车,绕到后边,车门一拉,伞尖磕着车顶,遮蔽出一小片干燥的空间。
“我先抱晓醒进去,你在车里等我。”
赵晓困脸上变了变,他坐这儿,她却忙前顾后。
还未纠结出什么,门被重重地推上,车前玻璃上快速闪过周麦模糊的身影。
周麦的步子又快又稳,进门没把赵晓醒送上楼,先让贺小松帮忙照应,话还未说全,人已到门边,抽出黑伞重新撑开,迅速没入雨中。
闷头小跑着出去,心里盘算着是先把赵晓困送回旅馆还是先把车停去对面小区,面前现出个人影,她下意识侧身到旁边避开,一抬头,看到赵晓困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几步跨过去,将伞遮到他头顶,“不是让你在车里等我么?”
赵晓困眼眸一敛,“我又不是残了。”
一会儿说没残,一会儿说残了,周麦有点懵,转身伸了手托住他手臂,有点无奈,“你说了算,行吧?”
赵晓困本来还很郁闷,郁闷怎么就下起了雨,郁闷不该作而帮不上忙,现在听她语气又立时被她逗笑。
他手脱离她的支撑,“车子刚让小区保安帮忙停进去了,”说着仍往外一伸,不客气地压上她的肩,马后炮地道歉,“耽误你上班了。”
她握紧伞柄,摇了摇头,“没有,今天不忙。”
他忍住笑,故意说道:“早知道你上班,又开不惯车,我就喊代驾了。”
周麦并不知道他先前把杨唤喊代驾的建议直接忽视,误以为他是不好意思麻烦她,她不习惯接受别人的歉意,只好又状似安抚道:“不是周末,没什么人入住,我车开不惯,还是会开的。”
赵晓困笑出来,跟着她的脚步往前,低头看她有些湿了的发丝,再往下,是扣得平整的衬衫扣子,指尖蹭上她肩头的布料,有点粗糙,跟上回在她家缝纫机上堆的布料一样,香芋紫的颜色,温婉又时髦。
上回觉得她穿黄色惊艳,这回是紫,也好看。
周麦被轻轻压着,不去看他的脸,一路将他送到房间,等他在沙发上坐下,她拉开一点窗帘,又问他要不要开窗。
赵晓困看一眼她背影,“开一点吧。”
低头扯着衣领闻了闻,迟来地庆幸没什么味道。
窗户一拉,雨声钻了进来,周麦回身,对上他目光,急忙一低,视线落在他脚上,刚才上车前已经问过他,才知道他甚至没脱鞋看看自己伤到什么程度。
“你要不要脱鞋?我……看看肿了没。”她眼睑一抬,重新对上他目光。
赵晓困脚轻微一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默了默,开口道:“应该没什么事儿,擦点药就行。”
周麦猜他是不想在她面前脱,点了点头,“我下去拿药箱,带晓醒上来。”
赵晓困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好。”
等门一关,赵晓困身子重重往后一靠,心情有点复杂,起身脱了鞋,拿上干净的衣服进了洗手间。
洗完澡后湿着头就躺上了床,欲盖弥彰地盖上一层薄被,点开手机,看见周麦刚刚发过来的消息,她说有点事,晚点上来。
一晚晚了半小时。
赵晓困半小时后听见敲门声,刚要说直接按密码进来,立马又听到赵晓醒大声说着“是六个零”,接着是按密码的声音,“咔”地一声,门被推开,外面的人走了进来。
“哥哥!”赵晓醒先跑了进来,见他躺在床上,迅速蹬了鞋爬上去。
赵晓困听见鞋跟打在地面的声响,觉得奇怪,赵晓醒才爬到一半,后面的人出现了。
刚刚才冒上来的猜测被证实,赵晓困嘴一张,“您怎么来了?”
韦苏倪脸上牵着笑,药箱跟包一块放到柜子上,转回身,“我听说有位315的赵先生打球崴脚了,过来看看。”她将“315的赵先生”强调出来,是在学电话里周麦的称法。
赵晓困约摸猜了出来,低头看已经钻到旁边的赵晓醒,赵晓醒笑着给他解释:“是姐姐问我知不知道家里的电话,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你的号码我都记得!”
颇为骄傲的语气,赵晓困听了却高兴不起来。
韦苏倪开了药箱,“到底严不严重?打个球怎么就崴了?”
赵晓困索性将被子一掀,“您白来一趟了,脚没事,可以正常走路。”
韦苏倪闻言走到床尾,低头来回地看,两只脚看上去没肿没青,确实不像有伤。
抬头问:“什么意思?我问了周麦,她说走路都得扶着,你弟弟还说你车也开不了,还劳人家去接了一趟。”
赵晓困将被子掀回去,心虚道:“本来还挺痛的,坐会儿就没事了。”
韦苏倪盯着他看,他愈发不自然,干脆说了实话:“就是想趁机卖一下惨。”
韦苏倪彻底明白了,长长叹了口气,“赵先生,你这种做法很危险,这不是欺骗人女孩么?”
赵晓困别开头,破罐子破摔,“骗也骗了,您还要去拆穿不成?”
韦苏倪好笑地坐到沙发上,“服了你了,幼稚!”
赵晓困自己也笑,“是挺幼稚的。”
旁边赵晓醒没懂,往下爬,掀了被子去摸他哥的脚,赵晓困起身将他拖了回来,用眼神暗示他坐着别动,赵晓醒立马乖了。
韦苏倪仍反应了一会儿,兀自耸着肩笑了半天,转身将药箱重新关上,“也不算白来吧,刚才起码跟周麦认识了一下,可以直接喊她的名了。”
赵晓困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复又闭上。
韦苏倪斟酌一会儿,问:“确定了?”
不把问题问全,意思却显而易见。
赵晓困收了表情,语气里自我嫌弃,“不确定能干出这种事儿么?”
韦苏倪又笑了,起身拿起自己的包,“那我生日那天能带回家么?”
赵晓困无语,“……哪那么快。”
韦苏倪开他玩笑,“还有两个星期呢,你多卖几次惨不就成了?”
赵晓困眼眸一低,当真想了想,“我看情况吧。”
再抬头,旁边的赵晓醒偷摸摸比起了剪刀手,伴随着“咔嚓”声,对面的人将举起的手机收回了包里。
韦苏倪笑着解释:“得留下一张做做纪念,以后跟周麦当笑话说的时候辅以佐证,更具有说服力,目击证人也有呢。”
“……”赵晓困看一眼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儿,有点明白了自食其果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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