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拿着一双巴掌大,泛着黄的小球鞋说:“应该在咱们大院的假山里头,因为这鞋子是陈光荣给我的,你们看这上头的青苔,是不是只有假山那儿才有?他会把自己觉得比较重要的东西,全藏在假山里头。”
说着,她拿了几根小胡萝卜,就又跑出去了。
秦州干燥,不是个产青苔的地方。整个市里头,只有光荣大院有个假山,假山周围是个鱼池子,山里头有青苔。
刘在野就跟触了高压电似的,跳起来就跑。
宋青山赶忙把他拦住了:“承泽很快应该就会把枪拿回来的,你能消停会儿吗?”
刘在野有很严重的胃溃疡,天天冷肉串加啤酒,胃只会越来越差,乍闻喜迅有点招架不住,他突然捂着胃就倒在沙发上了。
从丢枪开始,先是俩公安汇报到他这儿,然后只要哪儿有一声响点声音,刘在野就要以为是发生枪案了。
八十年代,全国要不发案,一发就是特大案件,杀人案层出不穷,危系的都是生命安全。
刘在野那怕闹革命的时候再猖狂也没杀过人,他心中的正义感还是在的。
他有足够的钱,公安也不是个贪财的岗位,只想把本职工作做好,谁能想到公安部门,竟然是这么个活受罪的部门。表面风光,丢一把枪你试试,分分钟进监狱。
既然李承泽能拿到枪,那事儿可就好办了。
刘在野一手揪上谷东的耳朵:“王八蛋,我白器重你了,你可看看吧,就连南溪都比你更聪明。”
言罢,刘在野开始哈哈大笑:“天不亡我,我就知道承泽和南溪聪明,才来找你们的嘛。”
宋青山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妙。
最近李承泽追枪,追的比他还尽心尽力,就跟条孜孜不倦的军犬一样,对于那两把枪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李承泽拿到枪,势必要追问刘在野军功章的事情,刘在野要真是偷了军功章的那个人,今天估计就是他的忌日了。
连阅兵都撑下来的李承泽,肯定不会轻饶偷他外公军功章的那个人。
宋青山莫名觉得小北岗一直在拿拳头砸自己,砸的还挺卖力。
一开始他没管,毕竟孩子嘛,顶多不过挠痒痒,但他砸的太起劲儿,宋青山就不肯忍了,转身问小儿子:“宋北岗你干啥,皮痒了找抽吗?”
北岗刚才还打的很凶,一看他爸那张黑脸上的杀气,扑通一声跪下了:“爸,我帮你捶背呢,舒服吗?”
小拳头一秒化身小捶子,北岗一拳又一拳的,就帮他爸捶上了。
谷东上看看下看看,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发现这个家里,就连小北岗自己都比不上,至少人家有眼色,能屈能伸啊。
外头,南溪踮着脚在池塘畔上等着李承泽,并且望着风呢。
晚上九点,这院里大部分的人都遵从着部队的纪律早睡早起,所以很多人家都熄灯了,但还有些老太太在外头聊天儿。好容易等她们都散了,南溪才悄声喊说:“人都走完了,快出来吧。”
不一会儿,猫着腰的李承泽就踮着脚出了假山,然后从池塘里跑出来了。
南溪远远的就伸着自己的手,准备要抓李承泽,他却故意一个远跃,跳回了岸上。
但是随即就是哎哟一声:“南溪,我的脚好像崴了。“
南溪从他手里接过两杆重沉沉的东西掂了掂,塑料布一层层的包着,看不出形样来,但估计就是陈光荣偷的那两把枪。
她拍了拍自己肩膀说:“来啊我背你,反正你也比我大的多,说不定将来咱们老了,还得我前你呢。”
李承泽比南溪大八岁呢,虽然还是二十六七的年青人,但最怕人说自己老。
故意拐着脚就趴南溪背上了:“那要不你试试。”
看起来精瘦的李承泽到底是男人,南溪当然背不起来,反而就给李承泽压弯腰了。
倒是李承泽转到前面,就把她给背起来了。
南溪给哥哥背着,抱着枪不时回头看:“为啥不报案啊,公安不是可以查指纹,审案子,现在枪找回来了,就该报案的。”
“那怎么能行?”李承泽得意洋洋:“明天矿业公司就要取钱,咱们等着看陈光荣拿着胡萝卜去抢钱的好戏吧。”
反正两把枪,已经被他换成四个胡萝卜了,就让他们拿着胡萝卜去抢钱吧,李承泽心说。
第221章 光荣立功
全员出动准备大干一场的,结果金石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这都夜里九点多了,公安局打来的电话:“刘局,情况不好,是矿业公司报的案,失窃了三十多万,金总那边追着让咱们查这事儿。”
刘在野气的差点没跳起来:“这个姓金的,贼喊捉贼啊他。”
他本身就有特别严重的胃溃疡,今天又没怎么吃饭,站起来走了两步,哗的一口,吐了一地的血。
“没事没事,我刚才喝了点你家的红酒,所以吐成这样,它真不是血。”刘在野说。
正好李承泽进来,刘在野揩着嘴巴伸着手就问:“枪呢?”
承泽面色煞白,刘在野的脸只比他的更白。
当然,此刻的李承泽心里疑问滚滚:自己外公的军功章,真的是刘在野偷了,然后贩卖的吗?
要不要一枪嘣了这家伙?
宋青山以为这孩子要拿枪抵上刘在野,正准备去拦他,没想到他一反手,就把枪给递过去了:“在这儿呢,还有十发子弹,全都在。”
刘在野接过枪刚准备要走,突然转过头了:“青山,你没觉得这有点儿巧吗,咱刚在这儿谈抓陈光荣的事,矿业公司就出事儿了?”
宋青山也回头。
北岗抬起手腕来看着自己的电子表呢:“怎么,有什么事情吗?”
谷东终于聪明了一回,扑过去抢下那块电子表,小心翼翼的掰开。
还用说吗,里面就是一枚窃听器。
这下可好,宋青山进了卧室,把自己的枪也拿出来,招呼上承泽,打电话喊来东海,一块儿走了。
这一连串的事情,不止闹的谷东有点肚子饿,就连宋南溪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妈妈,金伯伯真是个坏人吗?”他说。
苏向晚听着街头的警报说:“严格意义上来不是,但是他有个心结,就是他儿子死的太冤屈,估计他不论干什么,跟这件事脱离不了干系。”
南溪才跳完舞,也觉得肚子饿,跟谷东俩对视一眼,叫开了:“妈,你能我们做点凉粉吃吗,咱们好久没吃过凉粉了呢。”
北岗也揉着自己的小肚皮呢:“妈妈,好饿哟。”
苏向晚故意说:“你不是有个小弟吗,找你小弟要饭吃去,干嘛吃我的饭呀。”
北岗的嘴,骗人的鬼:“金伯伯家的饭我又不是没吃过,臭的就像狗屎,还是妈妈做的好吃。”
要搅凉粉得有明矾,没明矾的话土豆是粘不成形的。
宋青山父子出了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苏向晚一想,正好呛点浆水,等他们执行完任务回来,有碗凉饭吃也挺好的,只是她一拉抽屉,就发现自己的明矾早已经用完了。
这院里的人来自天南海北,自有自己地方的一套风俗食饮,做凉粉的人家并不多,只有何妈,因为苏向晚教过,会散凉粉,而且家里有白矾。
苏向晚夜里怕黑,还喊了谷东跟着自己,一起去李逸帆家借白矾。
“妈,不会真的我是咱们家最傻的那个孩子吧?”走在路上,谷东颇为抑郁的说。
苏向晚说:“倒没有个谁更聪明,只不过承泽和东海有社会阅历,最重要的是他们读的书多,所以他们懂得多。”
谷东的心里,其实还是不愿意读书的。
但他现在也学乖了,要想爸妈爱自己,第一就是得有眼色,像北岗一样。
“你放心吧,我就算不考大学,在社会上照样能有阅历。”谷东蹦蹦跳跳的说。
苏向晚白了这小家伙一眼,觉得他还是受打击太少。
借完白矾回来,经过假山的时候下意识瞄了一眼,就见一个黑影子钻到了假山上。不用说,那肯定是陈光荣。
既然陈光荣来了,最不安全的就是南溪,而南溪恰好只跟北岗俩人一起在家里呆着呢。
“赶紧往回走,我看见陈光荣啦。”苏向晚说。
谷东顿时一个蹦子,张开双手跟只母鸡似的就堵在苏向晚前面了:“人呢,人呢,他在那儿?”
苏向晚眼看着陈光荣又从假山里头钻了出来,直奔自家那边而去,也是一阵飞奔。
老宋家。
南溪背着小北岗,哼着歌,从袋子里舀出土豆粉来,然后放进盆里搅匀,再和上凉水,就开始揉了。把粉揉搓匀了,再等妈妈的明矾回来,把它揉进去,擀薄切开,就是最筋道,也最光滑的手擀宽粉了。
再剥根葱,捣点蒜,加点醋汁儿,切一把小米椒,到时候搅在上头,又酸又凉又开胃,甭提多香了。
陈光荣本来跑的特别急,但一到苏向晚家门前,步子突然就放缓了,然后抱起手臂,静静的看着窗户里忙碌的宋南溪。
这是个跟他那个从来不做饭,也不搞卫生,痴迷于做官,打击别人,排除异已的母亲完全不同的姑娘,她的脾气比郭梅的更火爆,想端枪就端枪,想嘣人就嘣人,但是只是做一碗凉粉而已,她却能做的,叫他那么留恋从窗户里漏出来的那点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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