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观来说,两人的生活也的确有很大差距,谁知道陆安平到底怎么想的。
“你也别急,我再给问问。”姚志华笑道,“估计江满跟你开玩笑的。”
“我没着急,就是有点儿担心,家里人都不在家,别是有什么事情。”陆安平见他抱着畅畅走近,就着墙上掐灭了香烟,忽然笑道:“要说秀玲那个性子,说她千里迢迢跑去外省相亲,不可能。”
“人总是会变的,再说她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生活,这几年可不容易。”姚志华听着他那笃定的口气,忍不住使坏。他示意了一下眼前两间屋黑咕隆咚的小院子,肖秀玲都一个人带着孩子搬出来了,在农村环境下,她的处境可想而知。
姚志华:“安平,不是我说你,夫妻长期两地分居很容易产生问题的。你一走三年,不是三天,也不是三个月,都没回来看一眼。我听江满提过,你们中断联系都有小一年了,中间发生那么多事,肖秀玲迫不得已才带着孩子一个人搬出来,不是你一句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陆安平沉默了一下,低低嗯了一声,却换了话题道:“你不也是夫妻两地分居我看你跟弟妹现在,说说笑笑挺合得来,一看就很恩爱。”
“我们俩呀。”姚志华笑笑,想说我们俩跟你可不一样。见他心神不属的样子,没忍心,便招呼他进去吃饭。
“畅畅爸你放假啦,哎,这是谁呀”隔壁老陈婶子端着猪食走出来,把猪食盆往猪圈矮墙上一放,走过来几步凑近一看,立刻惊讶地瞪大两眼叫起来,“你,你是杨杨爸你还真是杨杨爸呀。”得到确认叫道,“哎哟杨杨爸你咋回来了你回来干啥”
“……”陆安平顿了顿,“婶子,我回家来呀。”
“你回家你……”老陈婶子停了一下,憋了憋,到底没憋住,“你不是都在首都娶小老婆了吗,上回来的那俩女的,我们可都看见了呢,你这是……”老陈婶子想了想,一拍大腿,“你这是来要小孩哎哟我说杨杨他爸,你可不能这么没良心,杨杨妈等了你三年,你小老婆都娶了,你要是再把小孩带走,杨杨妈怕是得跳井上吊了。”
陆安平脸色尴尬,忙说:“婶子,上回来的那女的,就是个神经病,跟我没什么关系,我没跟别人结婚,我这在外头工作几年,回来找媳妇孩子呢。”
“真的”老陈婶子将信将疑,“那俩女的,打扮得可洋味了,不是你小老婆”
“没有的事。”陆安平说,“老陈婶子,你这人最热心了,别人要是乱传,你可得帮我说说清楚。我这好好的娶妻生子了,杨杨都这么大了,哪来的小老婆呀,没有的事,那女人自己脑子有病。”
“真的”老陈婶子说,“哎哟你可不知道,人家都说你坏了良心,当陈世美了。”
姚志华看着陆安平,虽然天色将黑光线昏暗,都能感到他浑身上下那种尴尬了。
姚志华于是开口笑道:“婶子,你看人家这不是回来了吗。”然后话题一转,“婶子,我看你家这两头猪很大了呀,得有两百斤重吧婶子你可真会养猪。”
“那是,足有两百斤。”老陈婶子立刻被他带歪了话题,笑着指指猪圈,“你看我这猪喂得多好,这眼看要过年了,能卖不少钱呢。”
姚志华于是跟她聊了两句猪,赶紧招呼陆安平回去吃饭。
陆安平跟着他走进大门,忽然问:“你说秀玲他们是不是回来了,在爹娘那边吃晚饭呢我还是去看看吧。”
“吃了饭再去吧,估计没回来呢。”姚志华道。他琢磨着,能早回来他媳妇就不会那么淡定了,再说要是正好吃饭陆安平去了,没准谁都吃不好,听江满说的那样,肖余粮保不准拿棍子揍他。
中午准备的面条,本来就剩的不多,自家两口大人都不一定够,现在加上陆安平,江满就放了肉丝、菠菜做成稀稀的面汤,热了几个馒头,一碟鸡蛋抱红辣椒,又炖了一碗白菜豆腐。
吃过饭,肖秀玲家还没动静,陆安平说再去肖家看看,就自己走了。
江满出去洗碗,姚志华抱着小孩跟出来,悄悄问她肖秀玲到底去哪儿了。
江满:“陆安平叫你问的”
“他叫我问我就问他是我什么人啊,他又不是我媳妇。”姚志华腆着脸陪笑,“你好歹告诉我,肖秀玲今晚能不能回来,她能回来,陆安平睡大街都不关我的事了,她要是今晚不回来,我真得安排陆安平怎么住啊。”
横竖他们家没地方。
江满就说,肖秀玲一家走亲戚去了。肖大婶娘家大姐,也就是肖秀玲的大姨嫁在邻县,离得远,两天前大姨夫去世了,亲姐夫、亲姨父,所以一家子都去奔丧了。
“昨天早上走的,最少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奔丧啊!”姚志华那眼神,无语了一下,手指虚虚地点点她,“得亏你能编出来相亲。”
“我还真没说假,指不定就顺便相个亲呢。”江满说,“她大姨夫一把年纪,病了都好几年了,去世也不意外。倒是她大姨,一直想把她大姨夫的本家侄子介绍给肖秀玲,死了老婆没孩子,比肖秀玲大几岁,听说人不错,家里也过得去。之前提过一回,还叫她去相亲,肖秀玲推说路远没去。该到有缘,指不定这次去就成了呢”
“江满同志,我怎么就觉得你一门心思憋着坏呢”姚志华手指点点她,“得,我还是先带他去队长叔家坐坐吧。”
本来嘛,陆安平在村里当了七八年的知青,自己也说了要去队长叔家坐坐,姚志华笑道:“顺便看看队长叔有没有地方给他住一晚上。”
不多会儿,陆安平独自走回来,跟姚志华两人商量几句一起出去了。
江满收拾给小孩睡了,天有点晚了姚志华才回来,一回来就忙着洗漱,上床靠在床头躺着,看着被窝里的小孩就自己乐呵,捏捏脸,又从被子底下握着小脚丫玩。
“好不容易哄睡了,弄醒了你抱啊。”
“当然我抱。好不容易抱上闺女了,你可别跟我抢。”
姚志华一边把孩子小脚丫放在手心里轻轻地颠,一边嘀咕:“媳妇你可不知道,我们宿舍也有个跟我一样结婚有孩子的,整天念叨想孩子了、想孩子了,念叨得我一听就心烦。”
他抬头看看江满,笑道,“其实男人嘴里说想孩子,肯定也想媳妇了,就是想孩子好意思说,想媳妇他不好意思往外说。”
“理你。”江满斜眼,“弄醒了我抽你。”
“过来过来,过来抽啊。”姚志华笑眯眯叫她,张开胳膊,还抛了个媚眼。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人至贱则无敌,江满瞪了他一眼,索性不理他了。
江满自己洗漱完了,把火盆熄了关门上床,刚坐到床沿,有人就等不及了。江满推开他搂过来的手问:“怎么安排的”
姚志华知道她问的陆安平,先强硬地把人搂进怀里,两人一起靠在床头捂被窝,才说:“老队长安排到大队部去住了。”
“大队部有地方给他住”江满啧了一声,“我光听说大队部住了好几只野猫。”
“大队部不是有值班室吗。”虽然大部分时间都空着养老鼠。
姚志华一条胳膊搂着她,另一只手就越发不老实了,顺着衣领往里滑。
话题没聊完,江满捉住他的手,用肩膀碰碰他:“你老实跟我说,你知不知道陆安平这次来究竟打算干吗”
“我说你操的什么心呀。”姚志华抗议地看着她,“小别胜新婚,你数数咱都别了多长时间了”
“你不说算了。”江满嘁了一声,“大不了我明天提前去路上等着,给秀玲姐传个信,叫她先把杨杨藏起来,干脆也别回来了,让他自己凉着。”
“你呀你呀。”姚志华好笑地点点她,“别老把人往坏处想行不行。我一路上听陆安平那意思,他前两年各种原因没能回来过,这一年多压根就不在国内,不通邮,跟家里几个月都不能联系一次,更别说肖秀玲这边了。”
“出国”江满惊奇地翘起头,扶着他胸膛看他,“这年代他能出什么国去哪儿,坦桑尼亚,阿尔及利亚”
不怪她这么想,实在是建国后中西方很长一段时间壁垒分明,邦交密切的主要就是“第三世界国家”。
“你还真没猜错,去非洲了,去年冬季走的,在那呆了一年多。”姚志华对她嘴里吐出这些国家名词压根不在意似的,似乎一切都十分正常,看看她笑道,“他说他大学学的工程,六八年大学停课,家里出事,他父亲被关了生死不知,他就中断学业来插队了,七七年回首都,又回大学完成剩下的一年学业,毕业分配到首都铁路局,这些肖秀玲也都知道。去年被派去阿尔巴尼亚援建,两人通信就中断了。”
“他家里的安排”江满啧了一声,“还真舍得下本钱啊,非洲可苦着呢。不过往后也是个政治资本。”
“不知道,也不一定是他家里刻意安排,他们专业对口,他同学中也有好几个一起去的。”姚志华说,不过也不能排除有人故意做手脚,故意让他行程紧张,临到跟前才接到通知,都没法联系到媳妇孩子就上了飞机。陆安慧和吴萍肯定是抓住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