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准微微点头,眼神冷漠,似乎是一点都不认识她了。
——不认识她了。
十年相处光阴,也是融在了这千年的年轮之中,他已经不记得她了。
季央有点气馁,但倒也不是特别的伤心。
“小王爷,你放心,王府的事儿我一定会尽力的,王妃王爷还有郡主,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他们的。”
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徐准拿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会儿季央。
季央站了起来,蹲了蹲身子,敬了一个万福礼,“不打扰您休息了,我先告退了。”
这人,别是真的是个傻子吧。
她看他的时候,眼神是那样的温柔和依赖,就好像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一样。
徐准铁石心肠,对待别人都是外表温和,内心冰凉的。
但这会儿,他就真的是莫名其妙的,对着她,狠不下心来。
徐准想,或许是因为现在时间的确是太晚了,他已经累的有点迷糊了。
也或许是因为酒店的暖气开的太高了,几乎是融化了他的冰冷。
也或许是她的眼泪不加修饰的糊了一脸,叫他觉得真的有点搞笑。
他叫住了她。
“你等等。”
季央转头看他。
“我经纪人一会儿来了,让他送你回去。”他看了她一眼,“你住哪里?”
住——季央懵了,是哦!她住哪里?
或许“懵”字就写在了季央的脸上,徐准觉得有点可爱。
麦威来的很快,他气喘吁吁的推开门,“我,我来了。”
徐准看了一眼季央,“你把她送到她经纪人那里。”
啊?
徐准有点不耐烦了,“或者去给她开个房。”他声音低哑,“现在就出去。”
两个人都被徐准关在门外。
麦威挠头,“你经纪人谁啊?”
经纪人?啥啊。
季央想了想,难道是——
“哦哦,宁姐。”
麦威皱眉,姓宁。
他大概知道是谁了,一边带着季央下楼一边小心的打量她。
他跟着徐准这么多年,当然是第一时间就能感觉出了他的不一样。
他对这个女孩子不一样。
麦威当然是记得季央这张脸,所以他也就记得下午的时候路过外头的河边的时候,看见这个女孩子倒在河边,徐准吩咐他,“把人送边上的酒店去吧。”
这种罕见的会从徐准嘴里说出来的话。
还有现在……没有直接把她关在门外,都和徐准平时的作风一点都不一样。
麦威给宁姐打了电话,叫她过来领人。
然后在等的时候就看了一会儿季央,“你喜欢徐准?”
季央眉心一颦,觉得这人好没礼貌,一见面就问这样唐突的话。
季央的脾气不好,这点之前在王府的时候小王爷就说过她很多次。
就说她在他的面前软萌可爱,但是到了别人面前就又好像竖起了全身的刺一样叫人不好接近。
但季央却也一直都没能改了。
她原本长得是咄咄逼人的美丽,这会儿表情又是高高在上的冰冷。
麦威一看不知怎么,竟然觉得和徐准还有两分相似。
他连忙甩了甩头,赶走心里的这个想法,劝自己别瞎。
宁姐来的很快,到麦威跟前真是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丝毫没有了刚才在季央面前的嚣张。
“实在是不好意思……”
麦威原本想敲打她们一下,但是他心里顾念着徐准刚才的反应,又怕得罪了未来老板娘。
一时有点纠结,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人我就带到了,下次别这样了。”他说完,匆匆就离开了。
宁姐没想到,麦威竟然就这样轻飘飘的一句就放过了,她愣了一下。
但是也只是一下,因为这个短暂的时间,她迅速的就清楚了季央没成事儿。
她咬牙切齿的看着季央,“你说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能做好什么?”
季央抬眼看她,她脾气爆,从来不让人随意的指责,她眼底冷淡,像是有冰雪迎面扑来一样。
宁姐哽了一下,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是可以大声的去臭骂季央,就和之前那无数次的一样。
但是现在她的确是开不了口,竟然是……有点不敢。
突然她手机响了,宁姐低头一看,竟然是剧组的场务。
这大半夜的都要两点了,给她打电话干嘛?
但她还是好声好气的接了起来,“喂,小康啊。”
“是是是,是我。”
“啊?什么?真的吗?”
“哦哦哦好好好,谢谢,谢谢啊。”
宁姐挂下电话,惊讶的看着季央,“你做了什么?!”
她不敢置信,“导演竟然亲自开口,叫你明天回去剧组继续拍摄!”
第5章 第五次看剧本
演戏这件事对于季央来说,也实在是太难了。
她从未涉猎过,也没有人教过她。
谁会教一个王府的丫鬟演戏啥的啊……
但季央却想,她一定得做好。
毕竟之前那个中年男人也说了,如果当一个成功的演员的话,就会有很多人知道她,很多人喜欢她,说不定就是可以以此帮助到更多的人,积攒到更多的“恩情”呢。
季央虽然不会这个,但是她有一个优点就是,只要是她想做且认真去做的,基本就没有什么做不好的事儿。
第二天是宁姐送季央去剧组的,到了之后才被告知,原来季央的角色有了替换。
场务把一叠本子递给季央,然后语速飞快。
“导演安排的,说是觉得这个角色比较适合季小姐。”他递过来一张通告单,“今天早上是没有季小姐的戏份的,可以下午再来。”
场务去找了一根长竹管给季央,“会吹吗?”
季央微微点头。
她跟着郡主一起长大的,琴棋书画不敢说是精通,但至少是没有什么不会的。
场务有点惊讶,“你先练习一下吧,下午有你吹曲子的戏。”
还不等场务走,宁姐就忍不住哼了一声,“你什么时候会吹箫了。”她语气凉凉,“别不懂装懂,到时候出丑了又被赶出去。”
季央看了她一眼,语气冰凉,她早就看出来了,这一位只怕不是什么好人,“是你别不懂装懂。”
宁姐跳脚,“你说什么?”
场务看了一眼宁姐,然后语气带笑。
这笑里面多了点嘲讽的意味,“这是笛子,可不是什么箫。”
宁姐尴尬,她怎么会认出这什么笛子还是箫的,这样直接的被下了面子,她更是觉得脸都挂不住了。
语气恶狠狠的,“还在这里做什么?都说了早上没你的戏了。”
宁姐把季央带出来,还有点咬牙切齿的,“别不会装会,到时候没人帮你圆场。”
季央笑了一声,“不劳费心。”
宁姐还要再说,这边路过河边,就来了个电话,她连忙接了起来,“陈总,是是是,您说……”
季央手里把玩着那根长笛,很一般的一个笛子,比之玉笛什么的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她看见站在河堤坝上有个穿着深衣的女人。
看去年纪不大,脸被冻的雪白,连嘴唇都没有什么血色了。
她眼底有着决绝,看着堤坝下面的河面,似乎是在考虑什么。
——不会是要轻生吧?
季央往前走了两步。
她从王府幸而得生之后,就感念生命的可贵,一个人怎么可以轻易的抛弃自己的生命呢?
“姑娘,危险。”
站在上面的人低头看了一眼季央,看她长相出众,一看就是不知道人间疾苦的人,她飞快的落下两滴眼泪,然后迅速的摇了摇头,似乎马上就要跳下去了。
周边陆续围过来越来越多的群众,一个个都在指指点点。
“干嘛啊,不会是要跳河吧?”
“要死哦!年纪轻轻的跳什么河?”
“跳不跳啊,不跳别在这里浪费别人的时间啊!”
“拍视频拍视频!”
——说什么的都有。
只有季央眼神认真的看着她,“你死了,你的亲人会伤心的。”
“我没有亲人……”那女孩儿摇了摇头,声音轻的不得了。
——没有亲人。
她记得她和小王爷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句话。
小王爷是怎样尊贵的人,从香车宝马上下来,他低头看她,语气温和,“你的亲人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没有亲人……”
是小王爷这样救了她,季央心口微热,然后抬头看她,“下来吧。”
不听劝。
季央突然想到了什么,如果曲子都可以的话,那吹叶子可以,吹笛子岂不是更行?
她那衣袖擦了擦笛子,然后立在胸前慢慢的吹了起来。
是一首脍炙人口的《鹧鸪飞》,调子清丽动人,活泼可爱。
叫人甚至是可以看见那春日里的鹧鸪在天上翻飞寻求自由的样子。
曲子越是悠扬委婉约越是圆润明澈。
四周齐刷刷的都安静了下来,就是站在堤坝上的女人也是蹲了下来认真的听着季央吹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