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行匆匆下楼,果盘放在餐桌上,想了半天,掏出手机要给木晚晚打电话。
刚按亮手机,陆夫人回来了。
他把手机放到一边,飞一样跑到门口,问:“妈?晚晚去哪儿了?”
“儿子睡醒啦?吃早饭没有?”陆夫人脱下外套,一个佣人为她挂衣服,另一个佣人为她换鞋。
“晚晚呢?”
“她回家了。她没告诉你吗?”
陆知行抿着唇,没说话。
手握着手机,捏得指节都有些白。
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就这样,讨厌他到这种地步?
陆夫人见他不说话,替晚晚解释:“可能是想到了再告诉你吧,怕你不舍得。她离家这么久,是该回去看看。”
“她几点的飞机?”
陆夫人一看:“这会儿应该是已经飞了。”
事成定局,无法挽回。
他连电话都打不得。
陆知行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好像他总是很徒劳,做再多,也无法换来任何回报。
就只能,看着她离开。
他跌坐在沙发上,狠狠倒下,仰头望着屋顶的吊灯。
好想整个人都陷进去,然后,把自己包裹起来。
*
晚晚下飞机时,时间是晚上九点半。
这是她第二次坐飞机,一切都新奇得很。
她从传送带上找到自己的行李,沿着航站楼的指示标志走到出站口,外面好多人来接机,其中就有他的四叔。
四叔负手站在人群中,他个子不高,穿一身灰色中山装,下巴留了一点点胡子,大概一厘米长。
四叔今年四十多岁,常年处在大山里,皮肤晒得自然发黑,脸上出现了些许褶痕,不过很浅。
他眉目凌厉,唯脸上两道法令纹微深,显得他刻板严苛。
他也确实如此。
尽管已经四个月多没有见过四叔,可十八年来的敬畏早已扎根心底。
晚晚走到他面前,唤他:“四叔。”
那双锐利的眼难得流露出三分和善笑意,嘴角却没有丝毫松动。
他接过晚晚手中的行李箱,问:“一路飞得如何?”
“很好,没有任何危险。”晚晚又说,“下次也带四叔一起飞,真的很快。”
四叔没接这个话题,而是说:“你跟陆家那小子如何了?”
晚晚沉默。
她想搞清楚四叔打的什么主意,又怕自己直言之后,会在言语上冲撞了四叔。
她没什么害怕的人,四叔是唯一一个。
说害怕不准确,称之为尊敬更合适。
她出生就没有父母,四叔是唯一的长辈,如师如父,是他一步一步教导自己,带着木家走到今天。
她相信四叔不会害她,只是想搞清楚,为什么。
她的沉默,在四叔看来,就是不好的象征。
两人并肩向外面走,四叔拉着她的行李箱,冷冷哼了一声,说:“他待你不好也没关系,这门亲事废不掉,他早晚会喜欢你。”
“感情的事不好勉强,他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晚晚故作无谓。
四叔:“没有人会不喜欢你,你出色又优秀,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是吗。”晚晚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究竟是因为我出色又优秀,还是因为……情蛊呢。”
哗的一声。
行李箱滚轮骤停,四叔站在原地,眯了眯眼,脸上法令纹更深,使他看起来严肃得有些吓人。
“你都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书名的另一个含义也用来说女主。
第42章 真香进度 42%
“是的, 我已经知道了。”
话已经说开, 晚晚也不再隐瞒:“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四叔并不答, 他拉着行李箱, 昂首向前。
习惯了尊崇地位的他, 并不喜欢向任何人解释,也不是事事都需要对人解释。
他问:“你喜欢他吗?”
眼下没有别人,她没什么好隐藏的。
她跟上四叔的脚步, 静静回答:“喜欢。”
“你喜欢他,他喜欢你, 两情相悦,皆大欢喜,区区一个情蛊, 有什么值得在意?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出了航站楼,四叔拦下一辆出租车。
机场打车大多宰人,木四叔不在意,木家不缺那点钱。
放好行李箱,两个人上车。
四叔报了个酒店地址, 晚晚侧目。
“今天太晚,明天再进山, 你飞了大半天, 好好休息。至于其他的,到酒店再谈。”
“……是。”
南方冬天比北方暖和许多,气候宜人,树木都是绿的, 景色更温婉。
她一路上都在看窗外夜景,心里在想,不知陆知行到南方看过没有。
她到B城吃了很多没吃过的菜,而这里吃过的,B城也没有,她想带陆知行尝尝,听听他的评价。
如果此时车上不是四叔,而是陆知行,他一定会说很多话,还要过来逗她。吵得烦死。
想到他可能会做的事,她不知不觉翘起嘴角,看得更加专注。
到了酒店,四叔开好两间房,便乘电梯上了楼。
晚晚放好行李,就到四叔房间去,找他说刚才没有聊完的内容。
四叔打开自己带的包,从里面掏出一个香炉,打开盖子向里面添香,随后掏出火柴点燃。
青烟很快飘起来。
晚晚嗅到熟悉的味道,心态变得平和许多。
她问:“我想知道您为何要在他的体内种下情蛊,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您见过他?”
“晚晚,你无需知道。”
“为什么?总要有一个理由。”晚晚直视四叔。
他坐在床上,双手搭在膝头,中山装的裤子绷得平直。
“这是长辈之间的事,你知道又能如何?你们有亲事在身,我绝不会害他。”
晚晚沉默良久。
再开口时,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她,眼底竟染上了几分悲戚。
“就算,就算我不能改变什么,可万一他本来不喜欢我,因为情蛊的关系,就要被迫跟我在一起,这样对他真的公平吗?”
“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去考虑一下他的感受?”
四叔看着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女孩,他教她坚强,不要展露脆弱,那会被人抓住弱点。
可她就这样暴露她的弱点给人看,他曾经的教导,全都被她抛到了脑后,为了一个男人。
他说不上来的痛心,还有恨铁不成钢。
“你是我的亲人,我只考虑你就够了,他有什么感受值得我考虑?他与我有任何干系?我培养你是为了什么,让你因为一个外人来跟我顶嘴吗?不管他本来喜不喜欢你,他今后只会喜欢你一个,结果是好的不就够了,还在意这许多做什么?”
晚晚奇怪地看向四叔,她不敢相信,这会是由一向敬爱的四叔说出来的话。
她意外,又觉得合乎四叔冷血的情理。
她说:“请解开他身上的蛊。”
“别想了,我不会解的。”
她定定看着四叔,数他脸上的细纹。
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斑驳的痕,每一道都写满固执。
“那好。”她退了一步,“你不解,我自己学。”
“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要他回报同等爱意,如果一定要回报,我只希望他的喜欢是发自心底。”
“如果他的喜欢是假的,因为一些原因而制造出来的假象,那我宁可不要。”
“玻璃制成的钻石也很闪耀,人们还是会去追逐钻石,追求它的高净度,这是为什么?”
“因为越纯粹的东西,越具有价值。我要的不单是一段感情,我要的是同样的东西。”
“——可惜,这些四叔你不会懂,不过没关系。”
“该学的,我都已经学过,解不开情蛊,我还可以杀掉我体内的蛊。”
四叔脸色一变。
晚晚的语气满是轻松自如:“他解脱之后,发现确实是不喜欢我,那也无所谓的,喜欢一个人,光是看他开心快乐地过着,就已经足够。”
她站起来,向四叔告别:“我回去睡了,您也早点休息。”
直到她走到门口,手已经搭上门把手,身后才传来一声厉呵。
“站住!”四叔瞪大眼睛,“你还想为了他,杀死母蛊?你知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我知道。”
这是医蛊在医人时,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使用的一招。
任何蛊都有其特定解法,当一个蛊实在解不出来时,为了救人,才会选择这个方法。
蛊乃虫毒,精心炼制而成的蛊,都有其特定毒性。
一旦选择杀死体内的蛊,则代表此蛊会迅速扩散它的毒,在短短时日爆发出它最强的效果。
病弱者,可能根本撑不过去。
身体康健者,活人气息也要去掉九成。
是为常人所不能承受之痛。
医者仁心,谁会舍得让病人尝试这些,生病本就让人痛苦,治病更应尽量让人免去这一切。
可她却为了他,承受这样的痛?
“你……你敢!你说这话,对得起木家先训,对得起肩上担的责任吗?你如此任性,不配做木家的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