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谢沉渊在做这些事的时候,他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他甚至还对叶渐离大言不惭地说,他是在帮助他们解脱。
聂棠听着那些童稚的声音不断回响在耳边,心里的怒气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
终于,轮到周冬青讲故事了。
他本来就不爱学习,还把支教女老师给气哭过,老师管不住他,父亲不在,母亲又跑了,他就像一个孤儿,四处游荡,哪里会去看什么故事书。
脍炙人口的那些神话都已经别人讲完了,他憋了半天,憋得脸色又开始发青。
最终他赌气地站起身,愤愤地提了一脚边上的石头,郁闷道:“我想不出来了!没什么故事可讲的,来吧,要怎么惩罚我?”
所有孩子都不约而同地望向聂棠。
正因为聂棠的强词夺理,没理也要占三分,大家都觉得,她所说的,谁安排游戏,谁就制定规则,这还真的有道理。
再加上,她还有甜甜蜜蜜的巧克力!
她已经隐约取代了周冬青,成为了大家心目中的孩子王!
聂棠想了想,问道:“那你能弄到竹篾吗?”
周冬青一听“竹篾”两个字,不屑地拖长音调:“你要竹篾子干啥?”
聂棠听他语气,就知道有门,他自然会有他的办法,便道:“那我就罚你,给我准备一些竹篾。”
“……好吧!”周冬青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拍得啪啪作响,“包在我身上,明晚就给你弄来。”
接下去,又有孩子讲不出故事,聂棠便罚他去找一些纸来,若是有薄薄的桃花纸便更好了,没有纸,那便找一些画笔,彩色铅笔也好,普通的水彩笔也罢,都可以。
桃花纸便宜,彩色铅笔也不算稀罕物,在村子里还是很容易找到的,那些孩子便一个接一个答应了她的要求。
可是她提出来的要求让他们都觉得怪异:“姐姐,你要竹篾和桃花纸干什么啊?”
聂棠轻柔地微笑:“保密,这就是我们明晚要玩的游戏了。”
“哦哦——”大家恍然大悟,又充满了期待,“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呢!”
“是啊,你们之前那些游戏也太单调了。”聂棠笑道,“每一个晚上都玩差不多的,难道不觉得无聊吗?我来教你一些更好玩的东西。”
……
聂棠把除了变得更脏、眼睛哭得红肿之外,就没有任何异常的周栋梁带回了教学楼里。
周曼芳早就翘首以盼,见到他们安全归来,立刻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将周栋梁搂紧怀里,喃喃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太好了,你没事!”
聂棠则微笑着看着他们母子团聚。
这一个晚上,她跟那些变成傀儡的孩子玩了四个多小时。
可是对于周曼芳这个母亲来说,她可谓度秒如年,担惊受怕,这一夜怕是像十几年那样漫长了……
她喜极而泣,又抬手抹掉了眼角的泪水,站起身来想要给聂棠跪下:“谢谢你,小聂,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救了我家这小子,我真是……”
聂棠忙扶住她的手臂,不让她真的跪下去。
虽然她的的确确是救了周栋梁一命,可也不需要别人给她下跪。
救人对她来说,并不算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唯一的遗憾,却是她来得太迟了,没能救到更多的人,尤其是那些孩子。
“我去休息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养足精神,继续想办法。”聂棠转过身,又朝着楼上的教室走去。
“小聂,你等等!”周曼芳道,“其实,你也可以跟我们待在一起的,我已经跟大家说好了,大家都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
“没关系,我跟叶……小姐在一起就好了,我们还有事要商量。”
聂棠都推辞了,周曼芳当然也不再坚持。
说实话,杂物间是唯一能够从里面反锁的地方,可是那味道本身就不好闻。
再加上许多村民被关在这里之后,根本就没有机会洗澡,整个杂物间都充满了各种混合的、不怎么好闻的气味。
她最终还是不好意思要求聂棠加入他们。
周栋梁眯着哭肿了的眼睛,凑近母亲耳边,轻声道:“妈,你张开嘴哦,啊——”
周曼芳下意识地张嘴,嘴里突然被塞进了一样东西,一股浓郁的可可味道顺着她的味蕾蔓延开来,满口香甜。
周栋梁小声在她耳边说:“这是我省下来给你的,好吃吗?”
周曼芳的眼眶又悄悄地红了,她点点头,用粗糙的指腹刮过儿子的鼻梁:“好吃,你这个机灵鬼!”
第496章 徐临川让我转告你记得活着赎罪
聂棠走上楼,回到之前过夜的那个教室,她的背包就摆在她之前拼在一起当床睡的两张课桌中间。
叶渐离坐在窗台,背对着她,沉声道:“我看了你们玩游戏时候的场面。”
聂棠挪开背包,打开手机开始回复沈陵宜的短信。
她打字很慢,可就算很慢,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打着:“我跟那些孩子们在晚上玩了游戏,他们之中很多人已经变成了傀儡娃娃。我很遗憾到得太晚,如果我能早一点到,解救他们就好了。现在是凌晨一点半。”
隔了片刻,沈陵宜就回复了:“我已经跟姚姐和徐临川汇合了,苏老师说他再去找点东西,然后跟我们一起出发去周口村。这些孩子的遭遇并不是你的错误,你无需为别人的错误感到愧疚。我这里是下午一点三十二分。”
果然是差了正好十二个小时!
聂棠:“我从来都没有认为这是我的错误,可是我有点难受。因为我利用了他们。”
她会把所有幸存的孩子和村民带离这里,可是她却带不走那些已经变成傀儡娃娃的孩子们。
她现在跟他们谈笑风生,相处和谐,可是到了最后,异类终究还是异类,她最终还是要把他们给斩草除根。
“……徐临川让我转告你,坚持住,不要沮丧也不要灰心,记住你曾经坑过他这么多回夺走了他的冠军的事实,你得留着小命为你做的对不起他的事情赎罪。PS,我觉得他就是在说胡话,你可以当他不存在。”
聂棠终于被逗笑了。
“喂,聂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地无视我?”叶渐离突然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几步就逼近到她面前,“我刚才去看了你们玩游戏。”
聂棠放下手机,安静而又淡然地注视着他:“嗯,你看了我们玩游戏,然后呢?”
“你哄小孩很有一手,”叶渐离道,“按照我在福利院的经验,我觉得,你把他们大部分人都收服了。”
要知道,这些小孩早已不是正常的人类孩子了,他们能够听聂棠的话,保持乖巧听话,而不露出傀儡娃娃狰狞的一面,已经很难得了。
聂棠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是我会哄人,而是他们很容易被哄好。”
叶渐离盯着她那双黑沉沉的丹凤眼,竟是沉默了。
他一声不吭地往课桌上一倒,然后把身上的衣服往上拉,盖住自己的脸:“其实,我知道的。”
他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就算是聂棠也不明白他到底知道了什么,怎么会知道。
“我知道……知道谢先生这事做得不对。”叶渐离闷声道,“我也不赞同他。我不明白,就算那些孩子成了傀儡那又有何用?何必非要……”
傀儡的威力跟人在被制成傀儡之前的力量和智力,是成正比的。把十岁出头的小孩制成傀儡,在他看来,除了最纯粹的恶意之外,根本没有丝毫意义和用处。
可是谢先生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聂棠侧过头看了看他,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可她还是知道,他动摇了。
可是,谢沉渊这回当真是走了一步烂棋吗?
她并不这么认为。
谢沉渊就算再看不起她,也不会设置这样一个简单的题目给她。
一定还有什么是她不小心遗漏了的细节。
……
“不好意思啊,让你们久等了。”苏源景打开车门,朝他们比了个手势,“都上车。陵宜还记得路吗?你到副驾驶位,给指个路!”
苏家的祖宅就在巴蜀一带,现在还没过正月十五,就不算正式出了新年,苏源景在家过年过得好好的,突然收到沈陵宜的求助电话。
如果是沈陵宜闯祸了,就是冲着他跟沈正清的交情,也得帮他收拾烂摊子。
结果他把事情一说,苏源景当场捏碎了一块茶饼:谢沉渊把事情都搞到他的眼皮子底下来了,可他居然还不知道,苏家那些人的消息实在是太不灵通了!
沈陵宜应了一声,打开车门就坐上副驾,从包里拿出一份新买来的蜀中地图,把他在地图上用马克笔标出来的路线指给司机看。
这司机也是苏家人,一看他准备好的地图,竖起大拇指:“到底是沈小少爷,想得周到啊!”
苏源景等所有人都上车了,才最后一个上车。他今天带过来的是一辆改装过的吉普,就算是坑坑洼洼满是石子的山路也能开。
他在靠车门的位置坐下,双腿伸长,勾住脚下那个被塞得鼓鼓囊囊的登山包,揶揄道:“还小少爷,人家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哪里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