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顾惜朝就高,肩膀上还架着个顾小宝,顾小宝抬了抬手,就快要碰到天花板,兴奋地拍了拍顾惜朝的脑袋,用手揪着顾惜朝的耳朵。
以为自己在天上的顾小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用着奶萌奶萌的声音说着:“我知道了,以前我也热得脸红过,楼上的李阿姨还说过,我的脸像、像。”
顾小宝一时有点想不起来,纠结的小手不经意地揪了把顾惜朝的头发,顾惜朝眉头一皱,脸上却没有愠色。
苏念梅也来了兴趣,开口问道:“像什么呢?”
顾小宝歪斜着脑袋,又是一巴掌拍向顾惜朝,“啪”的声音,干脆响亮。
苏念梅看的都内心一揪。
顾小宝却突然间笑了起来,两个眼睛眯着仿佛里面有光芒,一本正经地说出:“像、像猴子的屁股。”
小包子话一出来,惹得爹妈俩人大笑,小包子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还伸手挠了挠脑袋。
自己嘴里嘟嘟囔囔地“李阿姨说过呀,猴子的屁股就是红红的。”
苏念梅看小包子的呆萌样,坐在床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顾惜朝把顾小宝放了下来,迈着长腿两三步就走到了苏念梅的跟前。
苏念梅刚刚止住笑就看见顾惜朝站在了自己面前,无数的名字在自己嘴里咕噜来咕噜去,最后脱口而出:“小顾。”
二十八岁的小顾营长笑了笑,笑声极具磁性,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藏在嘴里若隐若现的。
“小苏同志,我能否有幸接您回家呢?”
被迷了心窍的小苏同志呆呆地点了点头,发现顾惜朝已经干脆利索地开始收拾东西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挪了挪腿,快速地跳下床。
许久未动的腿不辱使命地麻了。
苏念梅站起来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就快要扑倒在地上。
“呀!”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和大地亲吻的时候,浑身被一股冷冽清爽的气息包围着。
顾惜朝用胳膊搂住了苏念梅,微微有些皱眉,瘦瘦小小的身体,自己一把就可以接住。“怎么这么瘦?”
苏念梅被顾惜朝搂在怀里,初秋穿的衣裳单薄,她感觉到自己后背发烫,二十八年十八岁的小心脏碰碰直跳。
被顾惜朝触碰到的地方像是着火了一般。
苏念梅脑袋里嗡嗡作响,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抱到了床边。
“我、我可以自己走的。”
顾惜朝看了一眼桌上的瓷杯子,顺手把它递给顾小宝,让他去接点水。他的举止自然,毫不扭捏。
“乖乖待着。”顾惜朝的声音平淡,像是在哄顾小宝一般,在这平淡的声音里苏念梅却听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谢谢宝贝!”
苏念梅摸着还有些微烫的杯子,那时候还没有矿泉水,喝的大多是自己家烧开的水,没有什么异味,含在口中,口感柔顺,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嘬着水,脑袋却有点胀胀的,原以为自己足够清醒,到头来还是懵懵的。
顾小宝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上床来,悄悄地坐在苏念梅的身旁,两条小短腿还搭在床边随意地摆来摆去。
苏念梅低头,顾小宝的一双眼睛恰好撞进了自己的视线中,墨色的双眼,眼尾微翘,眼睛圆溜溜地转着,煞是可爱。
她伸手揉了揉顾小宝的脑袋。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
苏念梅出院的时候才刚刚中午,阳光照在地上还有些毒辣。军区医院来往的行人稀少。
苏念梅没带多少东西,一个包裹就可以装下。苏念梅和顾小宝走在前面有说有笑的。
顾惜朝单手拎着包裹,慢慢地跟在他们后面。
高大的身影立在后面还能为他们挡点太阳。
顾惜朝觉得这种感觉很美好,本来订婚的时候只知道苏家有个勤快的大女儿,后来结婚的时候也只匆匆见过几面,说是新婚夫妻,其实就披了层新婚的皮,连自己过门的妻子喜好性格什么都一概不知,如同半个陌生人。
他回来的时候也是听了半点只言片语的,若是自己的妻子不愿意,他也可以选择离婚,只不过,女方以后会受到更多的苦。
这件事他还有一定的责任,父母隐瞒了自己的孩子,他一定程度上也有愧,他不愿意就这么耽误一个女孩子。
可这人是苏念梅,他感觉就是她,所以他想要挽救挽救他们的婚姻。
苏念梅走在前面,顾小宝小心翼翼地拽着自己的小拇指,轻轻地与自己接触,苏念梅有些心疼。
她缓缓地挣开被顾小宝拉住的指头,顾小宝的手却像被什么扎了一样快速地缩了回去,嘴角向下耷拉着。
下一刻他的手却被一个温暖的手掌包围住,大大的,软软的。
顾小宝耷拉下来的嘴角又立刻扬起,两条小短腿又蹦又跳的,他想要立刻跑回家,然后大声地告诉隔壁二狗子他有妈妈啦!
他终于有妈妈啦!
三人在前面走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柔柔地喊了声,“顾哥哥”。
苏念梅和顾小宝齐刷刷地扭头看了过去,一个穿着护士服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小姑娘站在后面,一手拎着医药箱,另外一只手还撑着一把这个时代不常见的遮阳伞,娇嫩嫩的样子。
第3章 季芸
苏念梅看见来人,关于她的记忆又立刻浮现了上来。
季芸,西区司令的女儿,现任西区军队第四附属医院护士,其实,原主的死间接也是由她造成的。
军区大院表面上其乐融融,背地里还是分为城乡两派,城里的媳妇看不上乡下媳妇,认为乡下媳妇土,乡下媳妇看不上城里媳妇,觉得她们太做作。但两派又在某种利益关系下巧妙地维持一种平衡。
季芸的出现又恰好满足了两者的需求,城里媳妇嫁给了乡下郎,两派皆大欢喜。
城里派觉得顾惜朝有潜力,而乡下派觉得自己也暗暗的有面子,所以这段似有若无的爱情获得了群众们的一致支持。
直到五年前顾小宝的到来,才让大院人民对这件事闭口不提。而五年后原主的到来,又为平日里关心家长里短的大院妇女们的生活增添了一些波澜。
原主到来后行事无赖,既得罪了想要拉拢她的乡下派,又不搭理城镇派,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两派夹击,关于顾惜朝与季芸的这段旧情也不知怎的就“巧妙”地传进了原主的耳朵里,还是添油加醋的版本,更加剧了原主对生命的绝望。
苏念梅拉着小包子的手不由地紧了紧,她向来不是什么白莲花,也不是任人可欺的软包子,无论她与顾惜朝有没有感情,现在他是她名誉上的丈夫,她就一定会捍卫自己的婚姻。
苏念梅一手抱起顾小宝,一边还走到顾惜朝旁边,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够了够顾惜朝的肩膀,发现自己对原主的身高有着错误的估计,没有够到,又不动声色地顺着他的脊背从腰间滑到了胳膊上,自如地挽住他的胳膊。
苏念梅笑眯眯地望着季芸,又抬起头一脸呆萌地看向顾惜朝,从她的角度刚好看见顾惜朝细长浓密的睫毛一下又一下地摆动着。
苏念梅定了定心神,换出她最甜美的嗓音开口问道:“阿顾,对面这个美女护士是谁啊?”
苏念梅自己被自己声音恶心地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在八十年代称别人美女还是有点轻浮的,对面的季芸听见这话脸突然涨得通红,眼里却水汪汪地看向顾惜朝。
顾惜朝一边“享受”着媳妇的“爱抚”,又一边在脑里搜寻着自己的记忆,眉头微皱,实在没有什么印象,片刻开口道:“姑娘,你是?”
苏念梅听到这话差点乐了,这闹了半天合着顾惜朝根本不认识季芸,在脑海里脑补了半天季芸气的直跺脚的样子,又想起原主的经历,不觉唏嘘。
季芸咬了咬下嘴唇,抬眸看向顾惜朝,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顾哥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你六年前受伤的时候我还照顾过你。”
“我是季芸啊。”
顾惜朝看着对方,终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的“嗯”了一声,眉头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
表演的成分过于虚假,以至于苏念梅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季芸也是个坚韧不拔的人,仍旧开口说道:“前几年我被调去了中央军区,顾哥哥你可能不太记得我了,但我现在又回来了,改天顾哥哥如果有空的话一定要来我家吃饭。”
顾惜朝被胳膊上的温柔触感弄得有些燥热,说出的话却不留情面:“既然我不记得你了,六年前你救我是出于职责义务,而我现在已经痊愈了,所以我们俩之间的关系最好就到此为止。”
顾惜朝话音一顿,“我想,我们俩就没有必要再见面了。”
他没管季芸的反应,低头看向苏念梅,一双凤眼含情脉脉,其中似有水波流动,又好似春风拂面,尽理含情说道:“这天也不早了,咱该回家了。”
苏念梅被这眼神一烫,恍惚间竟从中还读出来深情眷意。
苏念梅看着不过刚过正午的天,心念确实天也不早了。这小顾营长没想到还是快刀斩情丝的一把好手,要不是她知道了原主的经历,怕是要陷在那眼神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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