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梅垂眼,看着那盆水,觉得就跟她的心似的,一圈圈的波澜。
她又抬眼看了看顾惜朝,伸手碰了碰他的腿。
顾惜朝的腿登时往回收了收。
“麻吗?”她问道。
顾惜朝笑笑说:“不麻。”
苏念梅就又戳了一下,表情恶狠狠地,带着些报复意味,但也没大使劲。
顾惜朝就笑了,捏了捏她的脸,说:“麻。”
苏念梅心里有些窃幸。
吃了早饭,顾惜朝就准备送苏念梅去考场。
怕路上堵车迟到,顾惜朝特意骑了辆自行车。
她坐在自行车后座,手把住前面座椅的下面,坐在座位上摇摇晃晃的。
顾惜朝看了眼地上的影子,开口说:“坐好了。”
苏念梅抬眼,即便是骑着自行车,顾惜朝的后背都挺成一条线,她抿了抿嘴,犟嘴说道:“坐好着呢。”
一个急刹车过来,苏念梅“砰”的撞在了顾惜朝的身上,鼻尖正撞上顾惜朝的后背,唇也跟着贴了上去。
苏念梅发出“唔”的一声闷响,捂了捂鼻子说:“你怎么不好好骑车呢?”
顾惜朝停下来,单手把着自行车,长腿撑着地上,停得稳稳当当的,才伸出另一只手拉着苏念梅的胳膊,把它环在了自己腰间,抱得妥帖,声音里含笑,说:“这才叫坐好了。”
苏念梅的脸贴在顾惜朝的身上,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生的气没头没脑的。
高秋生站在考场校门口的第二棵歪脖子树下,手里捧着最后一张准考证,明明是六月份的天气,他的腿却抖得不停。
这可是高考,多少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他的宝贝油花花居!然!迟到了!
虽然就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三分钟!
捏着剩下的最后一张准考证,高秋生的手就抖了抖。
脑子里想象出了十亿种结果:
路上遇见了问题?
没有带身份证?
弃考了?
……
每想到一种结果,高秋生的脸上就更白了一分。
看见一辆自行车平平稳稳地骑了过来,车前骑着的男人气质刚毅,腰杆挺直,有意无意地替后面的小姑娘挡住阳光。
高秋生看见自己的油花花就坐在后座上,手搂着男人的腰,脑袋贴在男人的脊背上。
脸上还泛着红润。
打眼看去,就是一对金童玉女。
高秋生一怔,松了一口气。
又怅然若失起来,以自己宝贝油花花的脑袋,怎么看都应该是为国家做贡献的,怎么这小小年纪,就耽于儿女情长之中。
他摇了摇头,暗叹一声:罪过。
看见苏念梅下车,高秋生立马跑了过去,把准考证塞到了苏念梅手里,说道:“小苏同学,你终于来了”
苏念梅接过准考证,面露愧疚说:“高老师,不好意思,路上有点事情耽搁,来晚了。”
高秋生先是一慌,看见苏念梅安安好好的样子,松了口气,又叮嘱了几遍考试的注意事项,本来按照苏念梅的实力,说这些话都是多余的,可是他看见苏念梅,嘴里的话就不自觉地秃噜了出来。
话说到中间,高秋生突然看见自己油花花身旁的男人盯着自己看。
男人穿着一身常服,不知怎么,高秋生却觉得男人身上有股戾气。
高秋生口里的话险些止住了,脑子也停顿片刻。
又瞥见乖乖听自己讲话的苏念梅。
模样乖巧,一口一个“嗯”的应着,缓和了许多。
顾惜朝看见苏念梅的老师看向自己,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高秋生觉得男人周身的戾气都收敛了起来,男人看向自己的油花花,眼底都尽是温柔。
高秋生又叹了口气,他想,完了,自己这宝贝学生,这辈子恐怕要栽在这个男人手里了。
到了开校门准备进考的时候,苏念梅夹在人群里走进了考场。
忽然福至心灵,隔着黑压压的人海,探头往校门外看。
早上八点多,太阳还不算毒辣。
暖黄色的阳光洒在地上,照的万物都暖暖的。
顾惜朝站在门口,站如松柏,在众多陪考的人中,显得鹤立鸡群。
高秋生掏出手帕,擦了擦脑门上哗啦啦流着的汗,冲着苏念梅挥了挥手。
苏念梅又回头走进考场,而后,头也不回地。
心下暖暖的,仿佛充满力量。
就这样过了两天,苏念梅考完最后一门试,出了考场。
她觉得这个世界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天蓝蓝的、云轻轻的,连燥热的风也变得温柔。
顾小宝和顾惜朝就站在门外,第一排的位置,旁边甚至还陪着顾老六和金春芬。
经历了高考,犹如浴火重生,在这个知识水平较为落后的年代,她看见了自己的希望,未来的希望。
她每走一步,就感觉浑身轻快一分,这几个月的烦恼与忧愁就都少了一分。
一见苏念梅出来,金春芬和顾小宝特别激动,两个人站在门口,手使了劲地朝苏念梅挥着,顾小宝手里捧着一束花。
苏念梅接了过去,香香的。
“爸、妈。”苏念梅挨个问候着。
金春芬问道:“小梅你觉得发挥得怎么样啊?这两天把我们憋的都没敢问,生怕影响你的发挥。”
顾老六就拍了拍老伴的肩膀说:“我都研究过报纸了,人家报纸上都说了,考完试也不能问,会影响考生心情。”
金春芬就瞪了一眼顾老六。
顾老六笑着,嘴就闭上了,脸上挤了一堆的褶子。
苏念梅说道:“这次的题出的大部分都是挺基础的,不过后面几道压轴题还是有难度的。”
金春芬就松了口气说:“小梅,你都不知道,你高考的前一天晚上,惜朝他说你发烧了,进进出出的折腾了快一晚上,我的那个心啊就揪成了一团,简单就好。”
顾老六接着说:“对,没啥大事,考完试就要放松放松,别听你妈在那给你塑造紧张气氛,考得好了,多出去转转,考得不好了,也没关系,多走走逛逛,人生中这高考算的了什么大事。”
苏念梅就笑着,这次考试虽然她发烧了,但是发挥的还挺正常,考一个好一点的学校不是太大的问题。
顾小宝被顾惜朝架在脖子上,小手还要拉着苏念梅的手,说:“爷爷奶奶你们别担心了,我妈妈学习可好了,考试肯定厉害。”
惹得全家人哄堂大笑。
顾惜朝走在苏念梅旁边,步伐缓慢,脚踩得每一步,都落在了苏念梅的影子上,像是要踏进苏念梅的心里。
进了家门,里屋窗帘都拉了起来。
从外面看上去一片黑乎乎的。
苏念梅狐疑,从进家门那刻起,全家人都找着各种借口离开了。
她一推开房间门,踏进左脚。
一排蜡烛就亮了起来,跟鬼火似的,在黑暗中飘着。
苏念梅小心肝一颤。
踏进右脚,另一排蜡烛就又飘了起来。
两排蜡烛连在一起,弯弯曲曲的,离远看倒像是一颗心的样子。
歪歪扭扭的火烛在黑暗中上蹿下跳的,苏念梅竟然觉得还有几分美感。
她听见,顾小宝用奶奶的声音喊着“3,2——”
“一”还没说完,顾小宝的嘴就被人捂住了。
黑暗中又有一个细碎的声音嚷嚷着说:“我的心肝宝啊,咱声音小点,不然到时全被你妈听见了。”
顾小宝点头,又“哦”了几声。
听得格外清楚。
苏念梅没忍住,“哼哧”笑了出来。
忽然,“哗”的一下,那颗心的尾部慢慢地亮了起来,形成一条光路。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从黑暗中出现。
顾惜朝和顾小宝捧着一个蛋糕,慢慢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顾小宝人小,走得慢,顾惜朝弯着腰,托着蛋糕底座,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的。
蜡烛铺成了一条路线,顾惜朝和顾小宝慢慢地挪到了那个心里。
他们笑眼弯弯,说着:“生日快乐!”
苏念梅怔在了原地,手和脚都有些僵硬,感觉脚下的血液都往头上涌,身上软绵绵的,像是踩着棉花里,说不清是惊是喜。
从黑暗中又钻出几个脑袋,苏念梅又是一惊,季小叔搀扶着季老太太的手也走了出来。
顾老六和金春芬赶着点儿的从院子往里屋走。
边走金春芬还嫌弃着顾老六说:“我就是说刚才应该藏进屋里!”
顾老六摆了摆手就进了门。
人都到齐了,齐刷刷的声音落在苏念梅耳边,说:“祝小梅生日快乐!”
苏念梅手里还捧着花,低下头,嗅了嗅,她觉得这花更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季小叔:“作为本次活动最大投资商的我,却不配拥有姓名!”
下一章,庆生,或许会有刺激呦~
第42章 庆生
顾老六把灯打开,光线登时布满了整间房, 屋里亮堂堂的, 烛火还在一上一下地跳动。
蛋糕上写着“十九”,周围点缀着一圈的红色奶油花瓣,在下面还用花体的英文写着“Happy birth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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