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不要说气话。”袁沅去握她的手,将她屈成拳头的手掰开,握在手里,“你身体要紧,先养好身体。”
童修丽心口里有一口浊气,今天似乎不出不甘心,她几根手指反捉住袁沅的手腕,双眸紧紧盯住她。
这一瞬间,袁沅在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种看透世事的绝望,她后颈一凉,感觉手被她越捉越紧,整个人都止不住地惊恐,“嫂子——”
房间里的灯光太亮,大白天的,叫人有一种混沌苍白无力感。
只听到童修丽轻得不能再轻地、一字一句地说,“阿沅,这不是他的孩子……”
袁沅愣在原地,干燥的薄唇蠕动了下,却见她突然送了自己的手,将被子拉高盖住头脸,“呜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像是被猛烈地锤了一下内心某处,袁沅看着条纹被单下颤动的人,浑身无力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感情是人世间最难处理的一种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每个人都说得出自己的原由,如果要有是非对错的评判,理应由感情双方去做,绝不是旁观者。
在这个事情上,袁沅选择了沉默,她沉沉地闭上眼,再睁开,伸手压在童修丽的肩膀上。
“嫂子,先冷静一下,再说其他的。”
最怕一时冲动,却也是一时糊涂。
两人再也没有说话,袁沅总觉得,她将这件事告诉自己,反倒是令自己不安,从来没有这样想逃避童修丽过。
中午时分,静阿姨就带着夏钧一起抵达医院,袁沅忙不迭地以公事繁忙为理由,从医院回公司。
看静阿姨安慰童修丽的模样,应该都不知道内情——袁沅想也是,童修丽怎么可能随意对人说?
*
回到公司,正式吃饭的点,办公室三三两两的有人在聊天,见到袁沅进办公室才都变了神色做鸟兽散。
袁沅手机一震,却见欧阳给自己发来的一条信息,“空了给我回电话,尽!快!”
这两个感叹号着实令她脚步加快,进了办公室,将电话拨出去,“在办公室。”反手将门锁上。
欧阳了然地道,“通达那边今天给了条消息。广城慈善基金分会的会长包养十八线的一个小女演员,这个女演员天天在网上小号炫富。”
他翻开资料,“这个领导有点巧的是,是刘晓成的顶头上司,我估摸了下,好像用处不大,捅出去,也跟我们不挨边,你觉得呢。”
外面阳光正好,万里晴空,无云无风。
袁沅非常快速地道:“晚点给你答复,人名发我。”她挂了电话,坐进椅中,这两日不知是神经崩得过于紧张还是走动得过多,总觉得左腿下肢隐隐约约在酸疼,原本过了磨合期早适应了新假肢,眼下只得一只手扶着一只手揉了揉。
门外陈飞月习惯性地先敲门再推门,今天拧不开门把手,奇怪地垫着脚往里面张望。
袁沅才想起来,站起身去开门,却听她道:“沅姐,你没事吧?我怎么感觉你气色也不太好。”
“也?”袁沅一扭头,敏感地道,“给谭非打抱不平吗?”
“哇,你想到哪里去了。”陈飞月缩缩脖子,“我是听她们说你回来了所以来看看你,对了,你吃饭没啊?”
袁沅被她一提醒,才知道自己原来都忘了这件事,正想让她帮忙点个外卖,却听见手机响了起来。
是海棠。
“那你接电话,有事叫我哈。”陈飞月溜出去,顺便将门关上。
“我在你们公司前台,你在楼上吗?”海棠清清爽爽地问。
袁沅不知她怎么来了,扫了眼时间,还有一小时午休时间,“我马上下来。”
她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海棠今天大中午地跑来?
等她下了楼才知道海棠多大阵仗,穿得宛若参加高级酒会,裹身长礼服,一字领,将平肩细锁骨展现的完美,往来的人无一不将目光往她身上扫,她倒好,大大方方、泰然自若地享受这艳羡、惊艳的眼神。
“阿沅,这里。”海棠跟袁沅打招呼,见她一脸疲惫,“你怎么上个班跟打仗似的?”
袁沅扫了一眼大厅里新增的巡逻保安,心道可不就是打仗么。“你怎么来了?”
海棠见眼前的双层精致保温盒推向她,“姐姐我今天亲自洗手作羹汤,给你熬的鸡心汤。”
袁沅好笑地问:“换男友啦?”
话一出口就只见她将自己的左手伸到面前晃了晃,亮闪闪的钻戒,简直不容忽略。
“你要结婚了?”这可比大白天给她熬鸡心汤重要多了,“方便问是谁吗?”
“你认得的,通达的。”海棠眨眨眼,一脸笑,红唇黑眸,容光焕发,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不止。
说不惊讶绝对是假的,通达,能买得起这么大钻戒的,一个是三十多岁的温启瀚,一个是通达老板温启华。
温启瀚比海棠年轻,且是个花花肠子;温启华露面少,就袁沅了解下来城府深,重点是已婚至少得有一个孩子。
这两人,哪一个都算不得是上上之选,袁沅许久才艰难地选了一个问:“你要给人做后妈吗?”
“切,你要换个角度,这样我就不用生了呀——”海棠咧嘴一笑,似乎捡了个大便宜。
这一刹那,袁沅想到的却是——温启华通过欧阳送来的消息,或许算是给自己一个见面礼?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牵涉到的事情,参考的是90年代美国联合劝募会总裁阿拉莫尼挪用公款包养情人事件。非影射……有异议欢迎探讨
第58章 意外
温启华其人, 外界传闻居多,露面少,相比起亲弟弟温启瀚在外花天酒地、长袖善舞, 这个掌权人就显得尤为低调。
袁沅还是没想明白, 短短时间, 海棠怎么就和这人关系势如破竹,直接要走入婚姻殿堂这么迅速。她将海棠带上办公室。
海棠掀开双层的保温盒, 将汤拿出来,袁沅往里面多看了一眼,“怎么没有米饭?”
“我以为你吃过中饭了, 原本是给你当下午点心喝的。”海棠将勺子递给她, “你怎么忙得连吃饭都顾不得?”
袁沅稍一沉吟,将上午童修丽这边的事情简要一说,手里拿着勺子, 看着她眼里的无奈, 也顿了顿,才道:“我是不是该劝劝?”
“你往哪里劝?往里劝, 还是往外劝。”海棠一琢磨, 悄悄问, “是周庭扬的?”
袁沅摇头,皱了皱眉,“没说, 不清楚。万一不是……”
海棠摆了摆手, “回头真追根究底,原是要怪到我头上?”她说的是早前介绍周庭扬和童修丽认识那回事, 她收起往常嬉笑怒骂的模样,倒是一本正经地说, “你别管了,这夏家阴森古怪的,少沾染吧。怎么样,汤好喝吗?”
袁沅一转念头,施施然道:“好喝是好喝,就是有股子溢出来的甜,太腻人了。”
这意有所指的话让海棠爽朗一笑,“我就知道你得说我。哎呀,我也没办法,这不是第一时间奔着告诉你来了,真的,我连我哥都没告诉。”
海棠在广城没什么亲人,唯一那个还是袁沅偶然遇上的堂哥,这么说当然是体己话,袁沅听着一笑,“要先订婚吗?”
“说是说年底前办事儿吧,不过我不知道,他那不够大老爷们儿,腻腻歪歪的。”海棠红唇叨叨叨,话里是埋怨,话外是甜蜜,“他跟那前妻有两个孩子,都在国外念书,年底回来。”
“你都见了?”袁沅感觉着进度不可思议。
“见了,连他前妻我都见了,真是人中龙凤,女人活成那样子真是精怪。”海棠两眼放光,似说着绝顶厉害的人物。
袁沅原以为海棠这样的人,眼里早没有别的女人,哪里知道还能折服于男友的前妻。“你怎么想着要结婚了?婚姻不是坟墓吗?”
海棠撩着长裙摆,“我都奔着45去了,什么没干过?就是没结过婚,我试试结婚什么感觉。”看袁沅要开口,她笑着说,“生孩子就免了,老蚌生珠这种事,我不行。再说,我钻在厨房这么多年,都维持着我的小蛮腰,可不想生一个孩子全毁了。”
袁沅摇头,“不是,我是想说,你终于知道你上40了——”
“少来。”海棠哈哈一笑,眼角的细纹自然是密密地出现,但她自然大方,常年在做保养,内调外养,常年运动,气色又绝佳,说自己35岁,也不会有人怀疑。
“厉承南那边怎么样,联系吗?”海棠抬抬细眉问她。
袁沅是怕了这些人了,“没有。”她想起上次在日料店遇见,“之前遇到过一次,是说要出国了。别说这种没影的事,你享受你自己的爱情人生去。”
“那你让他给你做个催眠什么的?”海棠道,“我听我哥说,他在国外算是有小成,研究的方向蛮厉害的。”
“催眠?”
袁沅沉默了,没接下去说这话,看着手机显示的时间,“我得上班了,老板娘你赶紧回去看着你的店,省的又有人趁你不在拉私客。”
“得,我废话多,我走了。”海棠手臂一捞,带走保温盒。
下班前袁沅将手头的事情归置归置,她原本一直在等庄盾来找她,至少要谈谈临时工工会的事情,但庄盾没有,甚至也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
这件事似乎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去了,但袁沅觉得反而像是一块牛皮癣长在了身上,让人难受得要去抠下来。
下班回去的路上照旧堵车,袁沅给欧阳的电话拨出去,第四个才接到,“刚才在洗澡。”
“嗯。”袁沅不耐地看着前方的红灯,这种内心深处生发出来的焦躁,像是一缕没有实质的青烟,整个包裹住了她,“你看怎么把李庆昌这件事,透给方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