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带她去了夏家老太太在的大套房,只见门口就两个彪形大汉,袁沅皱眉,两张都是陌生脸孔。
其中一人去房间内说了下袁沅来访,她才被允许进入。
老太太和夏可苓都在窗边看夜景。
十二月底,只要过了五点半,天就黑成一片,城市的灯光闪烁在各处。
护工扶着疲倦的老太太进入房间,剩夏可苓坐在沙发上,直勾勾地看着袁沅,“你来干什么?”
袁沅注意到,除了那个护工,还有两人在房间里,都看向她。
“我来找毛医生检查下腿,顺便来看看你。”袁沅神态自若地道,她鲜少看到素着脸的夏可苓,现在人就在不远处,感觉脸白得几乎透明,但眼睛里的红血丝红得渗人。
夏可苓说:“真是好笑了,我有什么需要你来看的。快滚吧!”她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就差要骂人,“我大哥当年怎么会想着要收养你!走啊走得越远越好啊!”
另一个人见她如此激烈,上前提醒道:“小姐,冷静点。”
夏可苓瞪着眼珠子,似乎就等着看袁沅走出去。
看来这眼下要说什么要问什么都不自由,袁沅只能道:“那你好好休养。”她转身,却没看到夏可苓紧绷的气息似松了松。
等到了医院外,夜色笼罩着她,空气里似乎都是压抑的因子,令她惶惑也令她心生畏惧。
*
8点准时出现在小馆子,刘权还没来,袁沅给他点了一盘子花生。
刘权一到,看着花生米,心情愉悦,开门见山的说:“东西呢?”
口气像是做什么不丨法交易。
袁沅也没绕圈子,直接将两份东西给他:“你看完要给我的。”
刘权仔仔细细翻阅了两遍,一句话不说地将报纸叠好还给她,撵了一粒花生,不过没吃,而是放在桌上,手指一压,碎了。
“这能说明什么?”
袁沅目光沉着地看着他,在他以为她即将长篇大论的时候,却意外地道:“什么都说明不了。甚至你可以认为是我自己造出来的东西。”
“……”刘权一听,她语气冷冷的,随即道,“没怀疑你。”
不过想了想,他又道:“这事儿出在奥地利,不好追究,过去这么久了,就算在国内就算在广城,也没办法追究了。”
袁沅听他这么说,绷着的神经缓一缓,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如果我先认定一个人有罪,再去拼命找证据证明他有罪,这是不是在逻辑上是有问题的?”
刘权听这话感觉好笑:“那就得看你先认定这个人有罪的理由,如果是凭直觉,那就别拿出来说了。如果你是凭证据怀疑,那他就属于嫌疑人,余下就是等证据确凿直接抓人。”他叹一声,“简单的说,就好比,之前那个抓夏克铭,是怀疑他跟李庆昌有问题,但是没有抓到实质性证据。过几天,有人给递交了实质性证据,那就直接收进去关押了。”
“有人?”袁沅蓦得一惊,“谁?”
刘权摇头,“这事儿不归我管,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有人给了证据了,再说,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公司的账早就被查了个底朝天,就那种查法,我跟你说这世上就没几个公司顶得住。这些黑心老板,各个不干净。”
但是这本质上不是一回事。
袁沅留心将这件事记住了,但同时另一个困惑油然而生,“为什么他被抓了,还能影响夏克安的案件呢?”
就像今天在医院,他明明被关押了,依旧能手眼通天的制约着别人。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刘权道,“夏克铭这种人,在广城结识的有用人脉,或许比我一辈子抓过的贼还多。不过这次李庆昌的事情,他是逃不过去了,也不是他,他们那一群人都逃不过去,省市两层的领导都很重视这件事,先自查再排查,你可能不知道,这牵扯进去的也不只是李庆昌和夏克铭,还有一堆大大小小的领导。”
袁沅想起那次摇号,也是大大小小的人一窝端。
“哎,别想了。”刘权轻轻拍了拍桌面,“这个吴德你真的不认识?”
话说着说着又绕回来了。
袁沅在他眉眼之间琢磨了一个来回。
“怎么?不信任我?你这人,表现得太明显了吧?”刘权没趣地道。
袁沅悻悻地道:“吴德跟夏可苓认识。那天我联系你去医院找夏可苓,就是怕她知道什么会遇到危险。”
她将夏可苓这一条线的来龙去脉略略一提,“我猜吴德是受了夏可苓的指示,不过我今天去见过她,也看不出什么,夏克铭给她找了保镖和陪护,不太方便说话。”
刘权看着她,“这么说,夏克铭真的是脱不开关系。”他想了想,“问题是你没有直接证据。这两个旧新闻有什么用?想的太天真了……”
“哎,天真。”袁沅跟着他道,“希望是我想错了吧。”
“其实你们女的就容易想太多,疑神疑鬼。”刘权将花生盘子推过去。
袁沅没理他,一直瞪着这些花生米。她猛然意识到一件事,将放在手边的报纸再度打开重新看了一遍。
“怎么?又想到什么了?”
袁沅将报纸转过来,指着中间靠后的一个段落,那是一段记者采访,采访的对象是一个律师,姓霍。
“最近在帮夏克铭奔走的律师,也姓霍。”
刘权将新闻好好看了几眼,“遗产?这俩律师同一个人?”
“那估计不是。现在这位霍律师,我见过的,公司里也常来,最多不超过40岁。”袁沅道。
“行吧,这人我摸一摸。我成了袁小姐你的私家侦探了。”刘权没趣道。
“不,你可以不查的。这些都是我凭空’想象’的。”袁沅将报纸收回,“也许正如你所说,我就是夹带私货,有我的私心。”
“随意。”刘权大大方方地说道,“不妨碍司法公正就可以了,管你什么私心公心。”
不知为何,他说完“司法公正”这几个字,自己都只剩下冷笑了。
第75章 董云1.0
第二日, 袁沅被海棠约了去服装名品店选衣服——海棠和通达老板温启华要举行个简单的订婚礼。
“大概就不超过20个人吧。”当然其中包括了袁沅。
夏可苓的订婚礼令两人都心有余悸,海棠见了袁沅也不忘关心下夏可苓,后者自己心事重重, 尽量简单地说了下情况。
海棠看她最近也总魂不守舍, 知道她一切都有自己的考量不便多问, 拿着衣服问道:“童修丽是真走了?她倒是真舍得儿子。”
“太突然了。”袁沅道,其实她心里还存了疑惑的, 童修丽流产的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不过这事儿她没提,只是暗自压在心里。
“对啊。好歹分个几千万走。”海棠霸气地将衣服一放,“白跟着夏克铭这么多年了, 还要忍痛生个儿子, 鬼门关走一遭呢!”
袁沅见她义愤填膺,倒是被逗笑了。
“各有各的打算,能过得好就行了。”其实袁沅仍在担心童修丽是否真的能和夏克铭离婚成功。
海棠挽着她胳膊细致地问:“我可是听说夏克铭在看守所连保释都不行的。”她见着袁沅点头, 才道:“那你知道最近有很多其他资本在低价吃进你们集团公司的事情吧?”
“听说了, 还有高层抛售。”
这都是很现实的事情,一个公司的老板被抓进去, 牵涉的还是牵涉政府公职人员的重要经济案件, 对公司的声誉影响极差。
且不说单纯广城市政对夏东集团的态度转变, 单纯媒体的轮番报道就可窥见一二,各方人都在挖空心思地将夏东集团及其子/分公司的黑历史往外抖。
树倒猢狲散和墙倒众人推,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海棠抚平袁沅衬衣肩上的褶皱, 仔细道:“通达也在虎视眈眈, 浑水摸鱼了。”
袁沅倒是觉得她的口吻有些“立场问题”,打趣着道:“别这么说, 商人重利,这里面有钱可赚, 何乐不为?你怎么替夏东集团操心起来了?”
“我哪管呢?对了,你准备怎么着?”海棠绕不开对袁沅的关心,“索性离职算了,以你的资历,去哪里寻求一份待遇优渥的薪资都不难。再不济,给我管管我那餐厅,我捉摸着在新城开一家分店。”
连后路都帮她想好了,袁沅心道也亏得是海棠有这份心。
不过袁沅自有打算,“再等等看吧。”目前这走一步看一步的样子,估计得持续一段时间。
两人在商厦道别,各自开车回去。
袁沅正捉摸着刘权,却在路上等来他一个短信:这个霍律师中风偏瘫,话也说不清,袁小姐,帮不到你了。
这个“帮”字可笑,明明刘权对夏家的事情很感兴趣,偏要说是帮她,她何德何能呢?
欧阳那边没消息来,夏良柏身在国外,方镇平却在国内,真要查起来,绕不开方镇平。
心里一直觉得方镇平这阵子动静小,转天上班,袁沅特意借问柳副主任事宜上了顶楼。
原先方镇平在顶楼有一间专门的办公室,上段时间地产子公司出了问题,他被指派去管理,因为时间仓促,办公室就一直没动。
不过眼下,人不在。
柳副主任多精明的一个人,看袁沅多留意了一句方镇平,他就接上话了,“方总现在大忙人,夏董出了事情,公司很多事情都是他在盘活,专门应付董事、高管。”
袁沅点头,“那夏董那边,也是他在联系走动吗?”
柳副主任“哎”了一声靠在椅背上,“夏董多信任方总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很多事都让他来办。”他底下原本几个文员,因为公司情况不明朗,已走了两个,他又问袁沅:“招人招得怎么样?我跟你说,我们办公室的事情吧,看着不重要,也不是前线打仗冲锋陷阵的,但琐碎、细致,没几个伶俐的真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