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绽放明媚的笑:“爹,我刚才走神了,您说。”此刻要充满活力的吐出言语,喉咙间却难受的像是哽了个栗子,教人刺痛。
韩嫣安慰自己,她就是在胡思乱想。奈何这种念头无孔不入,她没法不在意。
归根结底,她竟和话本子里那些动了情的女人一样,心小的像是芝麻粒般,容不得一点不适。
明知莫须有,仍跳不脱。
韩嫣心情不好,隔日便约了邹蕊去临湖茶楼喝茶。
清冽的茶水,好吃的零嘴儿,还有亲切的表姐,这些让韩嫣郁闷的心情稍有缓解。
邹蕊最近也在议亲相看,进展和刘静娴差不多,没碰到合适的公子。
邹蕊递给韩嫣一块糖糕,柔声道:“吃点甜的,压压心里的苦。”
韩嫣将自己心中郁结都告诉了邹蕊,邹蕊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韩嫣。
按照韩嫣的描述,邹蕊基本判断出刘静娴来京城并不是冲着孟庭来的。但偏偏孟庭和刘静娴表兄表妹青梅竹马,又是同道中人,互相还符合对方的择偶要求。难怪韩嫣一个劲儿的吃味。
邹蕊想,要不她跟韩嫣讲讲有趣的事吧,至少可以转移韩嫣的注意力。
邹蕊便道:“我上午去听说书了,又得知一个关于汾阴侯府的消息。汾阴侯府出大事了,你听了必然会感兴趣。”
韩嫣接过邹蕊递过来的糖糕,咬了一口,问道:“是什么事?”
“你堂姐嫁入侯府带的陪嫁丫鬟里,有个叫绿浓的,你可知道?”
“嗯,绿浓怎么了?”韩嫣一手托腮等着听。
“绿浓被发现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是曹元亮的孩子,两人原是已有首尾。”
韩嫣双眼一张,托腮的手差点打滑。她直起身子讶然问:“真的?”
邹蕊道:“我听书那个地方总能第一时间收集到大户人家这些事,自然是真的。”
韩嫣幸灾乐祸道:“我都不知道绿浓还有这等志向,这下韩茹非得被气死不可。”
“可不是么?”邹蕊也是鄙视韩茹的,当下冷笑,“平心而论,贴身丫鬟爬男主人的床确实有损家风,韩茹就是将绿浓发卖也不为过。但绿浓毕竟有了身孕,这就不好办了。”
绿浓这事是够突然的了,宛如霹雳似的。
眼见韩茹婚后屡屡倒霉,韩嫣对韩茹的恨意也没从前那么浓了,左不过一报还一报。韩嫣亦在心里庆幸,幸亏自己没嫁入汾阴侯府。先不说绿浓如何,就说曹元亮若是与孟庭一般洁身自好,又如何能给绿浓爬床怀孕的机会?
这么想来,韩嫣倒有点想感谢韩茹从她手中抢走曹元亮了。
关于绿浓怀孕这事,邹蕊只知前半部分,不知后半部分。
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后半部分,若是被曝出来会有多令人哗然。
绿浓被发现怀孕之事,起于韩茹将绿浓和曹元亮捉奸在床。
曹元亮和绿浓偷情了三个月,大家都住一个府里,次数多了总是会露馅的。当韩茹碰巧抓到这不堪的场景时,韩茹只觉脑中轰然炸裂,一时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看到的。
有那么一瞬,韩茹想到韩嫣。
她想,当初韩嫣抓到她和曹元亮偷情时,是否也是眼下这种震惊愤怒、备受背叛和侮辱的滋味?
韩茹发狂了,哭着把绿浓从床上拽下来,拳打脚踢,破口大骂。
这曹元亮如何能干?这段时间足够绿浓把曹元亮迷得团团转,再加上绿浓的卑微善良,更是一次次在曹元亮面前反衬出韩茹的恶劣。
曹元亮的心完全就偏向绿浓了,见韩茹打绿浓,曹元亮赶紧将绿浓救下来,护在身后。
可到底韩茹也是曹元亮喜欢了那么久的,总得给个交代。曹元亮求着韩茹:“茹儿你别生气,你是我的正妻,无论如何我也不会亏待了你。只是你也多为我考虑一点,我身为侯府嫡出的公子,身边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但是不管我身边还会有谁,她们都越不过你。她们都是奴婢,只有你是主子!茹儿你消消气,我是真的爱你。”
韩茹气得两只眼睛暴突,呼哧呼哧狠命的喘气。
不等韩茹说话,绿浓就忽然捂住小腹,哭得弱柳扶风。
“公子、公子……奴婢肚子疼……”
“难道,奴婢是有了公子的……啊,肚子好疼……”
第96章 她的报复
曹元亮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 先前那三个通房丫鬟是要服用避子汤的, 也就算了。后来他和韩茹算上婚前厮混的那些日子,到如今也有一年时间。好不容易绿浓可能有了他第一个孩子,曹元亮就是再割舍不下韩茹,也得顾着绿浓的身子。
曹元亮第一次对韩茹发火了,他让下人把韩茹按住, 又忙为绿浓喊了郎中来。
侯夫人也被惊动。
韩茹被钳制住,动弹不得。她含泪看着曹元亮把绿浓当个宝贝呵护,就如从前曹元亮呵护她似的。
郎中来了, 给绿浓诊过脉, 宣布绿浓有一个多月的身孕。曹元亮脸上喜气洋洋的, 绿浓苍白的脸上破涕为笑。侯夫人亦露出满意的笑容, 点了点头,随即朝韩茹望过来一眼。四目相对, 侯夫人这一眼像是刀子般凉飕飕刮在韩茹身上。
“烂泥扶不上墙头。”韩茹听见侯夫人如此奚落她, “连个蛋都下不出来, 也别怪我汾阴侯府先有庶长子, 是你自己不争气。”
接着又听侯夫人道:“好好保着绿浓这一胎,谁要是敢怠慢, 别怪我容不下你们。”
韩茹知道,这话是冲着她说的。
“绿浓既然怀了身孕,再当丫鬟就不合适了。”侯夫人慢条斯理, 颇具威严的望着绿浓, “就抬你做个姨娘吧, 你要谨记侯府对你的恩惠,恪守本分,好好为元亮开枝散叶。不要恃宠而骄,做出不知斤两的事。”
恩威并施,绿浓自然表现得心悦诚服。她此时为安胎,是躺着的,闻言撑着支起上身,向侯夫人行了个标准的谢礼。
侯夫人眯着眼睛打量绿浓:“礼数倒是不错,孺子可教。”
绿浓娇怯的低下头,受了侯夫人的夸奖似是有些惭愧。她抚摸着小腹,神情间尽是欢喜和决心。曹元亮笑得合不拢嘴,搂着绿浓,替她向侯夫人道谢。
他们在韩茹的眼前,仿佛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丈夫的呵护,婆婆的认可,腹中的孩子,这些韩茹统统都不曾有过,即使曾经有的,现在也化为泡影了。
韩茹被侯夫人勒令不得打扰绿浓,要是敢动绿浓和她腹中的胎儿,便做主休了她。往日里韩茹听到这种话,必定恼怒非常。而今日,她竟然发觉心里生不出波澜。
她含泪而去,身后是那幸福的一家人。
韩茹出了院子便嚎啕大哭,红绥来扶她,也被她暴躁的挥开。
一张芙蓉面上泪水成串,她对曹元亮是真的有感情的,为什么曹元亮要如此背叛她?还有绿浓那个贱人,为什么就有那么好的运气怀孕?
韩茹不由回顾起自己和曹元亮在一起来的种种。
她不惜勾搭韩嫣的未婚夫,就为了侯府的权势和荣华。然而时至今日,她也没拿到侯府的中馈,反倒一直被侯夫人厌恶。连元亮都和她疏远,背叛了她。
反倒是韩嫣嫁给孟庭,被如珠似宝的宠着,孟庭也在青云直上。
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若是当初乖乖嫁给孟庭……
“啊!”忽然一只胳膊从旁边的树丛里伸出来,握住韩茹的手臂。韩茹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挂着泪的芙蓉面对上树丛里那拽着她的人,只见对方竖起食指在唇畔,做了个“嘘”的动作。
对方心疼的望着韩茹:“少夫人别难过,小的知道您委屈。正好房里晾好了茶,您要来喝点吗?”
韩茹看着这个人。
这人是汾阴侯府管家的儿子,叫曹牧。
若放在从前,高高在上的韩茹不会搭理下人。但今天心灰意冷,反倒变得“好说话”了些许,韩茹傲然哼了声,随着曹牧去了他房中。
韩茹对曹牧这人不熟,不过红绥和绿浓倒是总和此人打交道。此人是管家的儿子,也掌管部分庶务。
一想到绿浓,韩茹心里又是刺痛。她没法想象曹元亮对待绿浓时那种如捧着珍宝的神色,一想着,她就气得直呼哧,眼泪往下掉。
曹牧看韩茹这样,心疼坏了,他捧了茶来给韩茹喝,一边说道:“小的知道少夫人心里难过,也是公子太不地道,怎能让绿浓先怀上孩子。小的冷眼瞧着,想必绿浓爬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小的真为少夫人您鸣不平啊!”
韩茹接过茶杯,狠狠的饮下口茶,哭喊道:“他凶我!曹元亮他竟然为了绿浓那个贱婢凶我!我是江平伯府的嫡长女,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是啊,公子凭什么这么对少夫人,连小的们都看不过去。”曹牧道,“少夫人对公子一心一意,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真真是公子辜负您一腔痴心,小的若是您,必定心都碎了。”
韩茹自觉她心已碎了,一腔痛苦心绪唯有发现在手中茶水上,不由大口大口吞咽。茶水是温的,落进胃袋却凉飕飕的。
韩茹喝着喝着,就因喝得太猛而呛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