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是害怕了。
赴约对贺准而言,是一场硬仗,注定要打的硬仗,逃都逃不开。
所以,他一定会出现,只是时间早晚。
十分钟的期限已到,侯普和小王再次来到米盈身旁。他们不听任何理由,一左一右像两位保镖,执意要将米盈带进拳馆。
“放开她!”
刹那间,贺准仿若从天而降的神兵,一脚踹在了侯普的左脸,另一脚蜻蜓点水地踢到小王的后背,放翻了这两位好心的男士。
“你没事吧?”贺准双手摁在米盈肩头,目光饱含关切和担忧。
“我还好,就是淋了点雨。”米盈看看倒地不起的侯普,说,“有事的人是侯指导。”
小王擎着雨伞,蹲在侯普身边查看伤势。
“侯指导,您难受吗?需不需要叫救护车?”
侯普扒拉开小王,抬手指向贺准:“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你不帮忙投钱更换设备也就算了,故意针对我是什么意思?”
贺准上前,不顾侯普反对扶他站稳。
“侯指导,了不起的不是钱本身,而是赚钱的人付出的辛劳。”
“有种咱俩单挑,三局两胜,”侯普往地上啐了一口,血丝和雨水迅速混合在一处,“我不信我治不了你!”
贺准微微躬身,语气诚恳:“好的,改天我约您单挑。今天我的任务是陪米盈。”
确认侯普脸上的伤并无大碍,贺准领着米盈进入发泄室。
沙包顶部的固定螺栓依然没换,天花板的裂纹清晰可见。米盈拾起堆放在墙角的泡沫狼牙棒,两手各拿一支,朝贺准走过来。
“我们今天不戴护具,最大程度发挥自身优势,真真正正较量一场,怎么样?”
贺准闷不作声。
他先是俯身检查地垫洁净与否,随后仰面躺倒,双手双脚自然舒展,似乎非常享受地伸个懒腰。
闭目养神之前,他瞪了米盈一眼,深黑的眼眸蕴含着冰冻三尺的寒意。
吓唬我?
我才不吃你这一套。
米盈唇角含笑,毫不客气地踢了踢贺准的小腿外侧。
“装病是没用的。”
“我没装,我确实有病。”贺准双眼紧闭,嗓音低沉而悠扬,“你托小吴带的早餐我吃了,托他带的话我也听了。”
米盈席地而坐。
“我的用意很明显,你应该能猜到。”
贺准头偏向一侧,缓缓睁开眼睛。他目光中的寒意虽已消失,但添上了一层氤氲的水雾,像是落泪的前兆。
“我猜不到。现在你为刀俎,我为鱼肉,要杀要剐我都不会反抗。”
“你不起来应战是吧?”米盈腾地站直身体,俯视贺准,“那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她使出一个非正式的攻击动作,抬起左脚重重落在贺准腹部上方。
作者有话要说: (づ ̄3 ̄)づ
11月27日更新完毕。
第45章 情深不知
贺准双手掌心向上,稳稳托住米盈的脚。
“你这招不好使。”
米盈一怔,先不去管他见招拆招的功夫,只觉他手掌散发的热量直透自己脚心,温度显然超出了正常体温的范围。
她连忙收回脚,丢掉手中的狼牙棒,盘腿坐在他身旁,手背轻轻贴上他的颈部。
很烫。
“你生病怎么不早说?”米盈又摸摸他的额头和脸颊,“高烧不退很危险,我们马上去医院……”
贺准倏地睁大双眼,一个鲤鱼打挺站在了地垫上。他不用手臂支撑,仅借助腰腹力量完成了这个动作,压根儿不像一个正在发高烧的病人。
“来吧,米盈,我们开打!”
他双手握拳,护在胸前十公分处,眸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打什么打?”米盈连连摆手拒绝,“这种情况下赢你,我的一世英名就毁了。”
“你怎么知道自己一定能赢?”
贺准挑衅般的反问,激起了米盈心底暗藏的怒火。
她屈膝站稳,摆开架势,右手掌心朝上,手指向内轻勾三下:“放马过来!”
“我就喜欢你不服输的劲头!”
说着,贺准已然冲到米盈面前,他将直拳勾拳完美组合,打出一套漂亮的攻势。
米盈以守为攻,频频挡开贺准的拳头。
最初的两分钟,她未出一招,只是时时关注贺准的状态,细致入微到他的一滴汗和一次眨眼也不放过。
贺准后退一步,暂停密集紧凑的攻击模式。
“没想到吧?我可不是吃素的……”
话音未落,米盈突然后撤转身,一记大幅度的侧摆腿踢向贺准的右肩。
砰!
他应声倒地。
“我倒数十秒,如果你站不起来,这一局我赢。十、九、八、七――”
米盈朗声读秒,贺准躺在地上毫无反应。
她数到一,仍然不见他动弹。
“好,我拿下第一局。”
米盈用毛巾擦汗,同时不忘取出自制的两瓶电解质饮料,走回地垫中心位置。
贺准仰面朝天,闭着眼睛,脸颊绯红,鼻息粗重得犹如一头落败的野兽。
“论起不服输的劲头,你比我更胜一筹。”米盈把饮料瓶放在贺准手边,“起来喝东西,喝完继续第二局。”
贺准依然静静躺着,惟有呼吸声越来越紧。
米盈放下饮料瓶,左手撑地保持平衡,右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
“你再不服药会晕倒――我记得,拳馆对面就有家药店……”正当她提出去买退烧药的时候,贺准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已经等不及了!”
一秒钟不到,米盈被掀翻在地。
她的两只手腕被贺准牢牢按在软垫上。
他的身体悬在她的上方,脸离得非常近,鼻尖几乎要蹭上她的鼻子了。
“放开我!”米盈扭过脸,厉声警告,“我说过不止一次,如果你想下半辈子失去自理能力,你就保持这个姿势别动。”
“为什么不敢和我对视?”
贺准所答非所问。他略微变换身体的角度,目光紧紧追随米盈眉间的朱砂痣。
米盈沉默无语。
她当贺准是透明人,视线似乎能够穿透他,投落在了远处空无一物的墙壁。
“你知道我这两天是怎么过的吗?”贺准双手力量逐渐加重,将米盈的手腕攥得生疼,“连着两晚我都没睡觉,要么冲冷水澡,要么爬上楼顶吹凉风。26层也不算太高,假如我纵身一跳,是不是能让你感觉更开心?”
听完他这番莫名其妙的话,米盈心底的怒火越烧越旺。
她奋力挣扎,声音几近嘶哑:“我最后再说一遍,放开我,否则你死定了!”
不知是米盈的警告起的作用,还是贺准真的耗尽了全力。
他松开手,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筋骨乏力的状态,侧身倒在了一步之遥的空地上,肋骨部位被狼牙棒硌到也没喊疼。
米盈翻身坐起,随手抓过掉落地面的毛巾,顾不上穿鞋,疾风一般冲出了发泄室。
发泄室天花板的四个顶角安装了监控摄像头。
他们刚才的一举一动,都被监控室的值班人员尽收眼底。
不过,米盈不在乎。
女卫生间入口的门被人从里面反锁,她脑子一热,径直闯入一墙之隔的男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浸湿毛巾。
其实,走廊尽头堆放清洁工具的杂物间也有水池。米盈并没有忘,她是在跟自己较劲。
她一向遵守规则。
但是今天,她想要打破点什么,最起码去做一件出格的事。
幸运的是,这个时段拳击和散打的学员们尚未下课,米盈也没有遭遇尴尬的指责。她快步跑回发泄室,把拧得半干的凉毛巾敷在贺准额头。
“我找侯指导要几个冰袋,然后到马路对面买退烧药。你稍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贺准虽闭着眼睛,伸手的方向却没有一丁点的误差。
他揪住米盈运动裤的一只裤脚,满脸通红地央求道:“别离开我,你要是走了我真的活不下去!”
这么快就烧迷糊了?
米盈灵机一动,将贺准拽着的裤脚换成她运动外套的袖管。
“我不走,我陪着你。”
她以最轻柔最缓慢的速度褪下外套,化蛹成蝶似的顺利脱身。
米盈仍未穿鞋。
她像一支离弦的箭,赤足跑过拳馆大厅的瓷砖地面,冒着雨跑上过街天桥,最后跑到了药店门外。
药店有两道门,外边的门早已挂上停止营业的提示牌,但店里的灯光由门缝透了出来。
“有人吗?能听见吗?”
米盈的拳头一下重似一下,将玻璃门砸得咣咣当当乱响。
写着“夜间售药”红字的小窗口开了,一个暴躁的声音传到米盈耳中。
“特殊天气,我们不营业,你走吧!”
“十万火急,有人急需救命――”米盈连忙说,“他高烧超过三十九度,我要买退烧药和体温计。”
药店夜班人员把米盈当成了焦急的母亲,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他取来体温计和儿童退热混悬液,悉数堆在了窗口。
“五十八元,只收现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