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岛又子站在甲板上，手里拿着一份江户日报。近日来的头版头条都是关于江户出现的新型病毒，官方新闻的报道内容实在没什么好细看的。
“这个病毒……”鬼兵队的红色子弹小姐皱着眉头，江户出了什么乱子与她没什么关系，倒不如说作为攘夷派，她是很乐意看到江户大乱的。
但对未知病毒这种没着落的东西，是个人都会感到不舒服。
“晋助大人……”又子将报纸一合，有些担忧地望了望天空。
鬼兵队总督前不久为了合作事宜去了宇宙，与春雨的现任提督神威亲自面谈，预计明天就会回来，而在高杉不在的期间，江户却突发病毒，且传播速度极快。
“希望不会出事就好了……”
春雨是龙潭虎穴，哪怕高杉是个想破坏一切的疯狂家伙，大概也不想托大。这是自从与那只夜兔定下口头约定后，头一次正式碰面商量合作的事情，高杉带着武市变平太和河上万斋一起前去，眼下留在地球的干部只有又子。
对留下又子一个人这件事，没有一个人发表反对意见。以鬼兵队隐蔽作战这么多年的功力，会被幕府突袭的担忧是多余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又子足够应付。
江户爆发的病毒不仅在江户内部有影响，甚至有向外蔓延的趋势，幕府现在大概正自顾不暇，没功夫加派人手搜查攘夷志士。
在晋助大人回来之前，今天还是得无所事事地度过。
正当又子这么想着，准备回到船舱中时，一个转身眼角突然扫到岸上晃动的人影，迅速拔枪指去。
“谁？给我出来！”
人影不偏不倚地站在原地，任由又子的枪口遥遥相指。
神枪手来岛又子的视力自然不差，但毕竟隔得远，这个距离下最多只能勉强看清她的脸，这也足够了。
又子眯起眼睛细细打量。
那是个女人，在这荒郊野外穿着异常整洁的白色纹花和服，年纪似乎在二三十岁之间，童子头和年龄极为不配，然而比起发型，似乎有别的违和感更加严重。
女人模糊的微笑印在又子眼中，开声说道：“若晋助在的话，请转告他，一个叫白井花的女人来找他叙旧。”
…………
……
高杉回到地球后，从部下口中听到了熟悉的名字，深绿的右眼微微眯了眯，得知她仍留在船上后，便立刻去见她了。
又子站在走廊另一端看着高杉进入房内后又将房门拉上，还是觉得有哪儿不对劲：“……晋助大人居然有熟人？”不对，这样说好像有点诋毁上司，“呃，我的意思是，这个女人竟然能找到这儿来叙旧，这里头绝对有鬼！”
背着三味线的河上万斋站在又子身后，对她鬼鬼祟祟的样子道：“是否有诈在下不知，既然晋助去见她了，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武市变平太兜着袖子，望着房门道：
“白井花，这个名字确实是……”
“……”又子忍不住惊讶道，“好稀奇，武市前辈居然会对萝莉以外的女性产生关注。”
“不是萝莉控，是女权主义者。”武市变平太习惯性地反驳一句，随后自然地将话题扯回正道，“你所说的那位女性如果真是白井花本人，那便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又子对武市变平太说话只说一半的行为极为不满：“你哪来的依据啊前辈，我可不会因为你一句话就放心的，知道内情就说完整啊！”
“不需要多余的依据。”武市变平太一改往日的神经病作风，平静道，“那位大人——白井小姐，在攘夷时期就已算是鬼兵队的半个领导。”
“她不仅是个出色的谋士，与高杉阁下更是恋人关系。”
“………………”
又子不敢置信地拍了拍耳朵，目瞪口呆：“……啥？”
河上万斋：“你这是什么反应。”
又子：“=△=晋助大人原来有过恋人？不对，说起来以晋助大人的年龄的确应该有过……还是不对！不是这个问题！”
虽然她本人就对高杉极为崇拜敬重，但可从来没想过对那个人而言会有“恋人”这样的存在啊！[划掉]说好的只想破坏世界呢？ＦＦＦ＠由罗桑[/划掉]
又子觉得心痒痒的。晋助大人的恋人啊！完全想象不出来他们是怎么相处的，好想偷看！
她有点后悔没有仔细看看那个女人的样子了。
※ ※ ※ ※ ※
来岛又子想偷看的画面着实没什么意思。白井跪坐在矮桌旁，高杉远远地坐在窗边上，据说曾是恋人的这两人间的气氛如此安静。
也许是明白指望高杉主动开口并不现实，白井轻笑了一声，开口道：“和我在一起就不必这么沉默了吧，晋助，我可不是需要服侍你的女人呀。”
高杉对待女性的态度一向很沉闷，以前和银时他们几个去逛勾栏时，与艺妓没话说结果被抱怨不说话太无聊了。这是事实，被那些艺妓抱怨没什么大不了，但被损友拿来嘲笑任谁都不会高兴的。
白井算是个例外，他们是一块儿长大的，三个男人什么糗事她都知道，对高杉小时候很容易点着的急脾气也知道得很清楚。老底掀成这幅德行，他们三个在白井面前当然就用不着保持什么形象了。
有时候我会觉得，你们根本没把我当做女人看待吧？——白井当年问过他们这个问题，本意只是打趣，没想到当时的三个少年人出奇一致地沉默了。
白井对着罚站一样低头看地不看自己的三人，不由得也沉默了。
接下来的数日，他们尝到了白井的手艺，万万没想到竹马里独立的一枝青梅原来有这么好的厨艺，随后又发现女人的报复心果真好重。
饭菜的滋味绝无偷懒之意，但菜色却是三个少年分别最讨厌的菜——简直是来自异形的恶意！
欺负过她，被她恶整过，一起当过老师的小脑残粉，共享这么多黑历史，高杉对白井的态度是不可能沉闷的。连已经反目成仇的银时和假发他都能说上两句，又怎么会与并不敌对的白井无话可说？
“这么多年不见，连一句话都不对我说吗，晋助？”
女人带着模仿老师学来的微笑看向他，穿着白色山茶花和服的身影一如往昔。
唯独褪去酒红、呈现雪白颜色的发丝截然不同。
高杉看着她，酝酿许久，出口的第一句却是：
“……你学银时染了头发？”
白井：“……”
“银时的头发不是天生的吗？”白井想了想还是决定吐槽一下，随后捻起鬓边仅剩的一缕淡红色发丝，口吻无奈，“其实两天前还有一半是原来的颜色，今天早晨起来就只有这么点了，再过几个小时，连它的色彩也会被夺去吧。”
“听那位小姐所言，你之前一段时间都在宇宙里？”白井看向窗边，由于微笑双眼弯起，“是你的话，即使在宇宙里也应该知道最近江户发生了什么吧。”
高杉脸色微沉，“病毒？”
“准确来说，不是病毒。”白井低头微微咳了两声，“我的这幅样子，你没有印象吗？”
高杉目光定在白井身上，太久未见，他的印象其实已不是很清晰，但至少对以前交往过的女人，那全身呈现白色与病态的模样不该是她应有的，这点他仍看得出来。
“晋助，你应该是知道的。”女子那张与发色一样异常褪去了色素而变得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苦笑，“——参加了那场战役的我们都是知道的呀。”
知道这个病毒的本体究竟是什么东西；
知道受它侵害的我命不久矣。
高杉蹙眉，“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来见你最后一面。”人之将死，没什么不敢说的。白井依然带着微笑说道：“好歹也是我唯一谈过恋爱的男人，临死前总是想见一面的。另外，是来将这个转交给你的。”
白井从和服腹带中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郑重地放到桌上，“这是老师以前赠予我的东西，我不太想让它陪我长眠地下，所以希望由你保管。另外我给你留下了点小惊喜，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将短刀从鞘中抽出，白井用锋利的刀刃割断了一段头发，将其一同放回桌面。
“还有，我已经没有时间去见银时和小太郎了，帮我把这个送去吧？虽然送头发感觉有点不对劲，但这是我为数不多能留下念想的东西了。”
做完这些之后，白井按着桌子，缓慢地起身。
“最多还有半年，地球就会自己乱作一团，到那时不需要你出场，这颗星球也会面临毁灭吧。”
说完之后，白井兀自离去，高杉并未制止。
她所做的这一切都像是自说自话。然而作为“白井花”，她知道高杉不给予回应，并不意味着他不在意。
实际上，由于高杉并未出声，白井分辨不清他的行动。或许他仍坐在窗边，或许是放轻了脚步走到了别的角落重新落座，这一切对于因为病痛近似失明的白井来说，都是看不见的。
※ ※ ※ ※ ※
三日后，高杉晋助回到十多年前在大火中付之一炬的松下书塾遗址，在课室中找到了白井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