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因必有果,真是大快人心,谁叫那设计师一开始打着珠宝大师的名号炒作,这叫从哪爬起来的,给他往哪摁回去。」
徐翘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回想程浪当初处理程烨和赵家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的作风。
他不“滥杀”无辜,但如果你不无辜,一定会为自己造下的孽付出惨痛代价。
「这下比赛在国内有关注度了。你们快看羽立姐和另一位中国选手的票数,是不是蹭蹭蹭上去了?」
「这还用看?咱十四亿人口八亿网民难道是跟你开玩笑的吗?」
徐翘握着手机,感觉掌心沉甸甸的,一点点在发烫——好像不是因为手机电池的热传递。
——
接下来二十小时的角逐,所有选手都只剩了靠作品说话这一条路。
真要说程浪为“羽立”这个名字做了什么实质的事,其实也谈不上,他只是把她的战场清扫干净,让她站在舞台上不至于被污泥溅脏。
要说受益,所有未刷票的参赛者都受益了;要说开挂,另一位中国选手同样得到了国人额外的关注。
但最后能走到哪里,得凭各人本事。
次日上午,又一条叫“珠宝手绘美哭了”的话题登上热搜榜十几位,但这事已经跟程浪无关,纯粹是昨晚那条热搜引发的连锁反应。
吃瓜群众散得差不多了,徐翘也没再关注微博,重新把注意力挪回到比赛上。
她的票数从早上起一直在第一第二之间徘徊,另一位竞争对手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十二岁天才少女”。
两人你追我赶咬得太紧,对方心里估计也不太有底,但或许是有昨晚的前车之鉴在,并没有采取特别的行动。
今天是跨年夜。傍晚五点,工作室其他人集体准时下班去过元旦佳节,徐翘被大家问起今晚安排时,说等会儿马上会有人来接她,跟所有人挥手分别后,百无聊赖地钻进了画室。
有没有人接她还是个未知数。
程浪已经忙得很久没理她了。他们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她发的“哭哭”表情上,看起来好惨,又不能撤回。
作为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她觉得自己不能像个深闺怨妇一样抱着手机过活,想了想,把它扔进办公室抽屉,回到画室继续闭关。
整栋楼安静下来,只剩墙上时钟咔哒咔哒在走,指针指到七点整的时候,徐翘心里微微紧了紧。
投票通道关闭了。
傍晚查看投票界面时,她暂时位居第一。但按一般套路,赛前准备充足的人可能在最后时刻发起一波进攻,把能够拉到的余票一次砸下去——这倒不是作弊,只能说是一种合理战术,毕竟谁还没些亲朋好友呢?
所以还真没有亲朋好友的她并没有高兴得太早。
她起身走到画室门边,想去办公室拿手机看看结果,刚握上门把手,还没开门,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从外边传来。
男式皮鞋踏在旋转楼梯上,步伐沉稳有力,一个熟悉的,含笑的男声也随之撞入了她的耳膜:“投票已经结束,票数很稳,您不用去跟您那些好姐妹拉票了。”
徐翘一把打开了门。
程浪刚掐断电话,走上楼梯口,一眼看到她,停下脚步,脸上笑意更深一些:“看比赛结果了吗?”
徐翘摇摇头,愣愣看着他:“你刚刚在跟谁打电话?你居然还给我拉票了吗?”
“是为给你最后冲刺准备的,但不是我。”程浪扶了扶太阳穴,似乎有些头疼,“我家里人……比较乐于助人。”
徐翘眼皮一抖:“什么你家里人……谁啊?”
“我爱吃火鸡的母亲。”
第42章
回到公寓吃晚餐的时候,徐翘才知道自己在画室闭关那两个钟头错过了什么精彩内容。
如她所料,第二名在投票通道关闭前两小时开始源源不断地发力,小幅度慢慢往下砸票,保持着隔几分钟追一小截的速度,紧咬她不放。
她这边起初一直被动地随着对方的节奏跟票,跟了半个钟头,程妈妈失去了耐心。
这么小家子气,到底会不会玩啊?
伦敦时间比北京慢八小时,当时正好临近午餐时间,程妈妈约了姐妹外出嗨皮,赶着尽快结束这场战斗,让人一下子出手了一大把票,化被动为主动。
对方慌了,傻了二十来分钟,大概偷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拉来一波新票。
程妈妈又生气了。
这么刚?不行,不允许,她这手感正好呢,于是回头一声令下,都给我上——又是一顿天王盖地虎,狂风扫落叶。
这时候已经只剩半个钟头,对方垂死挣扎地跟了一会儿后,就彻底消停下来。
程妈妈看人家这么快偃旗息鼓,担心这是缓兵之计,又见自己手头存货不多了,准备动员姐妹们,也就有了刚才那通电话。
不过事实是,对方最后那会儿确实没了辙。
程浪说,不是谁交际圈都有您这么广的,您也别太高看人家了吧。
徐翘听得目瞪口呆,为自己错过了这样精彩绝伦的battle场面感到万分遗憾。
遗憾的同时又有些心慌,在餐桌上问程浪:“你妈妈怎么知道我?”
“也不算‘知道’。”程浪拿起醒酒器,倒了杯红葡萄酒给她。
圣诞和元旦在欧洲是相当于中国春节的节日。程家大房定居伦敦多年,生活习惯基本已经西化,所以程妈妈对于儿子最近不回家这件事十分不满。
程浪一开始以工作繁忙为由安抚了她,但奈何不了女性第六感的敏锐,被她掘地三尺挖到了伯格珠宝工作室以及“羽立”这号人物的存在。
程浪的心理疾病瞒了爷爷,却没瞒住父母。
程妈妈眼看程浪的堂哥三年抱俩,心急到就差让儿子去医院定期存精,这会儿晓得儿子正为终身大事奋斗,气也不生了,让他放手去干,并扬言自己要为他出一份力。
不过其他多的信息,倒也没有走漏。
程浪不愿透露这位羽小姐的底细,程妈妈当然不好强求,毕竟万一歪门邪道动用过头,把到手的儿媳妇吓跑了,那就是罪孽了。
“她只知道‘羽立’,不知道‘徐翘’。”程浪这么解释。
徐翘微微一愣,对程浪口风的严密程度感到惊讶。
其实最开始,她对他并没有那么高的心理预期,发现他把最要好的兄弟都蒙在鼓里时,就已经有些意外了,更别提现在对方是他母亲。
“那这事是你让她帮忙的,还是她主动提的?”她喝了口酒,试探道。
“一半一半。”程浪又将一份切好的牛排递到她面前,“‘皇家蓝’是英国皇室的颜色,在伦敦本来就很受欢迎,她很喜欢你设计的这枚戒指,当然愿意为它出力。而我觉得,相较我出面,她出面不容易落人口舌,毕竟她在欧洲的交际圈不属于商业范畴,所以才把这事交给她。”
徐翘一口口吃着牛排,轻轻“哦”了一声:“早知道程老板这么精打细算步步为营,最后那两个钟头我就好好观战了。”
她还以为她没有亲朋好友助阵,可能会被人虐惨。
“你以为呢?”程浪好笑道,“这种时候难道放你一个人孤军奋战听天由命?别人有的,当然也要给你。”
徐翘垂下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鼻子有点发酸。
就好像她以为这个跨年夜会过得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结果却拥有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和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这种自己都觉得“我得不到也很正常啦”的时候,却有人告诉你,别人有家人,我也要给你家人,别人有后盾,我也要给你后盾。
“怎么了?”程浪偏头看她。
罪魁祸首似乎低估了自己信手拈来一句话的杀伤力。
“就……”她飞快眨着眼睛,像在眨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我爸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
这么久以来,徐翘几乎没在程浪面前提起过家人。
或许是跨年夜的气氛天然适合聊起这个话题,又或许是酒精的催动,和比赛结果尘埃落定的情绪叠加,让她忽然起了一丝倾诉欲。
程浪适时搁下刀叉,摆出认真倾听的姿态,沉默地看着她。
徐翘抿了一口酒,思索片刻,才慢吞吞地说:“我妈走得早,我爸老觉得我缺了很多东西。人家小朋友放学有妈妈接送,在学校跟妈妈做亲子活动,作文题目‘最爱的人’写和妈妈的故事,我都没有。所以他一直在别的地方补偿我,我小时候经常听他说——人家小朋友有的,我家小朋友也不能少。”
“只不过后来我长大了,父女之间不好这么肉麻,而且我弟弟也记事了,他觉得太偏心我,会让我弟弟不舒服,所以表面上就对我凶巴巴的,但其实还是挺关心我,钱也随便我花,家里的衣帽间都为我扩建了好几次,我后妈都没有这么多包包衣服和首饰。”徐翘咬咬嘴唇。
“我爸做珠宝也是因为我。我小时候喜欢在海边捡贝壳,把乱七八糟的贝壳串成项链手链,他就说以后给我最贵的‘贝壳’。还有金禄珠宝一开始其实叫福禄珠宝,是我爸听说我被学校同学起外号叫‘葫芦娃’,一生气才改叫了金禄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