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的向日葵 (陈佳杏)

“没什么事。”
“他也在这里上班？”
“嗯。”
白逸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又问：“你什么时候，认了他做哥哥？”
“并没有多久。”
白逸还想再问什么，这时林路过来，“都吃饱了吗？吃好了我们就撤了吧？快8点了。”
纪晴天看看手机时间，真的挺晚了。
她跟同事们交待一声，跟林路一起坐白逸的车回学校。
这一路上，车里的人吵吵笑笑的，一会儿说速达公司的伙食有多么多么好，难怪纪晴天跳槽了，一会儿又开始讨论毕业去向问题，毕竟大家都大三，大四了。
纪晴天一路都挺安静的，只偶尔跟他们逗趣两句。
停车等红绿灯的时候，白逸从后视镜里看她。
她正看向车窗外，齐肩的头发披散着，只看见秀气的鼻尖，还有圆润小巧的下巴。
到了校门口，车子不能开进去，纪晴天，林路和苏颜颜下车了，谢过白逸，三人一起走进校门。
白逸停在那里，看着她们进了学校，才又发动车子。
“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告白一次？”
周孟洋坐在副驾驶，靠着车门，和白逸一起目送她们进学校。
白逸一扭车钥匙，打着了火，把两边的车窗缓缓升上来，随口道：“再说吧。”
“你再不加把劲，怕是要没机会了。”
白逸无声地弯了弯嘴角，颇有几分无奈说：“我什么时候有过机会？
听他这样说，周孟洋忍不住捶了他一拳，“你说你也是死心眼，财经大学这么多女生，比她漂亮的有的是，追你的也一大把，你怎么就跟她死磕上了？”
“喜欢呐，我就是喜欢她，有什么办法？”白逸一打方向盘，“走，喝酒去。”
纪晴天回到宿舍后给陈旸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
然后发了条短信，就问他到没到家。
她洗好澡出来，短信还是没有被读取的状态，于是又打了个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纪晴天开始担心起来，她看看时间，已经9：20了。
“晴晴，你还在那里看什么手机？”林路从隔壁宿舍回来，就看见纪晴天拿着手机在发呆，“明天要交的作业写了没有？”
“写好了，在我书桌上，你自己拿，”说着，纪晴天拿了件外套，又拿了包，“我出去一下。”
“诶，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林路话还没有说完，纪晴天已经不见踪影了。
她一路小跑到学校门口，拦了辆出租车，直奔陈旸家。
纪晴天打开门时，室内一片漆黑。
“还没回来？”
她小声嘀咕了一句，开了玄关的灯。
“诶？”
她看见陈旸的鞋子就在鞋柜边上，两只鞋子都有点歪，没有原来摆放的那么整齐。
他在家？！
纪晴天打开客厅的灯，没有人。
她又打开卧室的灯，没有人。
她想了想，把洗手间的灯也打开了，还是没有人。
不在家？！
纪晴天站在客厅里，视线又梭巡了一圈，厨房，卧室，都没有人，会去哪儿？
不期然地，她的视线落在客厅的茶几上。
陈旸的手机在那。
纪晴天想了想，又进了他的卧室。
卧室就那么点大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到边，没有他的身影。
纪晴天慢慢朝里走，走过他的床尾，走过书桌，突然停住了。
找到了。
陈旸在飘窗和床之间，那条窄窄的过道里。
他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头深深的埋进双臂间。
‘你是我的哥哥啊，他们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纪晴天这样说。
‘你是哥哥啊……’
爸爸也是这么说的。
可是他呢？
他喜欢晴天。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第一次，她握住他的手，照亮了他的整个世界；也许是他离开后，她从没有间断过的短信，支撑他渡过的这四年的岁月；也许是她的执着，执着地要找到自己，她是这个世上，唯一牵挂自己的人。
是他的晴天。
他就是喜欢她了。
陈旸以为，纪晴天也是喜欢他的，连李盛都那样说了，一见钟情。
多好的词。
他以为的一见钟情，是高一的时候，他们第一次相见。
她来到他们家，带来了他的晴天。
却没有想到，那是骗李盛的，连他也被骗了。
所以，那不是他的晴天，她这样对他，只因为，他是哥哥。
陈旸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纪晴天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陈旸。
就好像向日葵失去了阳光的照射，将自己的枝叶全部都收拢起来，恨不能埋进土里才罢休。
连他身边的空气，都仿佛沾染了哀伤，纪晴天每靠近一步，都更加心疼一分。
纪晴天跪坐在他身前，摸摸他柔顺的头发，“你怎么了？”
陈旸没有任何反应。
纪晴天去拽他的手臂，“小旸，你抬头，你看看我，小旸。”
陈旸微微动了动，慢慢抬起头。
他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半晌过后，才慢慢聚焦，视线落在纪晴天身上。
“不舒服吗？”
陈旸缓缓摇摇头。
“那你干嘛坐在地上？”纪晴天拽了拽他，想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地上太凉了。”
“晴天……”


第31章 chapter 31
“是我， 小旸我们起来，不坐地上。”
她又拽了一下，陈旸纹丝不动。
他不自己主动起来， 纪晴天根本拉不动他。
陈旸好像没有发现纪晴天的动作， 他那双诱人心神的眼睛， 就这样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就好像完全没有想到， 还会在家里看见她一样。
纪晴天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她放弃了让他起来的想法， 索性也坐在地上，就在他面前。
“小旸，你怎么了？”
明明白天见面的时候都还好好的。
“你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愿意跟我说吗？”
陈旸依然没有说话。
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
这让纪晴天感觉，好像忽然回到了第一次到陈旸家，初次看见他时的情形。
内向， 自闭。
她心里一阵紧张。
纪晴天揉乱了他的头发，想要试着逗他， “小哥哥，小哥哥你笑一笑，小哥哥你那么厉害还会单手投篮……”
“我不会单手投篮！”陈旸忽然开口说话，然后他身子前倾， 压了过来， “我不会打篮球，也不会跳舞。”
“……”
纪晴天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严肃，她朝后退了退，直到背贴上了床沿才停下来， 有些讪讪道：“没……没关系， 这……就是歌词。”
“那你可以喜欢我吗？”
“诶？？？”
纪晴天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想做你的哥哥，我可以喜欢你吗？”
陈旸没想到纪晴天会来。
就像绝望之后， 乍然又看到了希望，他突然不想放弃，他想要争取！
纪晴天的脑子一片空白。
陈旸这是……在跟她表白吗？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陈旸，会跟自己表白。
他靠的这样近，近到——呼吸可闻。
她的鼻端全是他身上的气味，有些清凉，有点甜。
他两手撑在她的两端，纪晴天的视线，不知道该落在哪里才好，眼神飘忽间，不可避免地，滑过他的颈项。
陈旸今天穿了一间白色的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了，衬衫有些下坠，从纪晴天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里面，因着他双臂撑开的动作，形成了小小的凹处。
纪晴天现在才算是明白，什么叫精致的锁骨。
她看了一眼，不受控制地又看了一眼。
陈旸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纪晴天，她细小的一点点眼神或者动作，他都不想放过。
他见她的眼神，好几次飘过自己的领口处。
开始他还不明白，后来低头看了看，原来领口打开了，可以看见里面……
他的脸兀地热了。
脸热，心里却有小小的喜悦，夹杂着期待。
陈旸忍着羞意，手放到第三颗扣子上，微微有些颤抖地解开第三颗，然后是第四颗。
“喜欢吗？”他声音有些干，还带着些许颤音，“我全都给你。”
“你可以喜欢我吗？”
纪晴天不知道自己此时该作何表现，她已经全懵了，耳朵热的发烫。
陈旸见她视线只是落在他的第三颗扣子上，他忍不住，抓着她的手，贴上自己胸膛，“可以吗？”
那里心跳如雷。
可他的手指冰凉。
纪晴天不敢动作，陈旸看上去太紧张了。
她也好紧张，她的手上面是陈旸冰凉的手指，手掌下面，是他滚烫的肌肤。
陈旸一直不是很喜欢运动，他唯一坚持下来的就是跆拳道，所以他的身材看起来并不是很壮实，纪晴天也一直觉得他有些偏瘦了，可现在毫无遮拦地碰到他的身体，她才发现，他的手臂，他的胸膛上都是肌肉，还都很硬实。
六月的天气像是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雨势渐大，风夹杂着雨点，不停地敲打着窗子，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陈旸没有说话，纪晴天也没有说话。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听见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
纪晴天长时间的沉默，让陈旸的心也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果然还是不喜欢他吗？
纪晴天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陈旸，她真的不知道。
她跟着妈妈一起进入陈家，陈沛对她很好，陈旸对她更好。
她很珍惜这样的生活，她想要保护这样的生活，她怕一点点的变故，都会破坏这种关系，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陈旸如果不是哥哥，会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