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不应当跟一个快入土的人计较,可有些人,就算是他快要死了,也是不值得原谅的。
王奶奶又跟老王头说了两三遍,老王头才算是有了反应,扭过头,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孙桂枝和王美清,大声问王奶奶,“谁来了!”
“老大媳妇,桂枝,还有咱二丫。”
“老大媳妇?你见了她面你跟她说,我的养老钱也该涨涨了……”
“不是早给你涨上去了,5块涨到块,块涨到10块。”
“涨上去了?我咋不知道,是不是你给昧下了?你个死老婆子,嫁给我多少年了,你就没跟我一条心过,你还学会顶嘴了,我看你是又皮痒了……”
一边说一边就要找东西想要打王奶奶。
王奶奶漠然地坐在那儿,没动,想打她?那他也得有那个力气。
果然,老王头折腾了两下就没劲了,躺在那儿呼哧带喘的跟头老牛似的,喘过气儿就开始在那儿胡言乱语。
“昨儿个永庆跟我说要去京城,我就跟他说不能去,他是老大,该回来挑起家里的担子了,永庆听话,我让他回来他就回来了,还月月给我钱,就是找的媳妇不行,不孝顺,生个丫头片子吧,还当个宝贝,说是那丫头考上大学了,你说那得花多少钱,有那钱还不如给胜利娶媳妇,回头我见了永庆,我非叫他把他媳妇赶走不行,还有他媳妇那个娘,疯婆子,永群就比老大强,永群在革委会,快当上主任了,出息着呢……”
王奶奶扭头跟孙桂枝和王美清说道,“人也见着了,你俩也别在这儿听他说胡话了,省得吓着二丫,回吧。”
王美清听了,扭头就出去了:人们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老王头却是依然吐不出象牙,都要死了,也不落个好,既然这样,那就慢走不送吧。
孙桂枝也跟着出来了,王建军和王爱军都在院子里站着,孙桂枝问他俩,“你们二叔呢?”
王爱军气愤道,“自打我爷一住院,屋门就锁了,这都一个多星期了,也没见个人影,现在除了胜军,他们家其他人,都找不着了。”
孙桂枝嗤的一声笑,“这是怕摊钱呢,也就这点出息了。”
又问道,“给你们三叔打电话了吗?”
“打了,说是立马买票回来。”
孙桂枝算了算时间,“怕是不能见你爷最后一面了。”
见不了就见不了吧,老王头自私自利了一辈子,尤其是对老大和老三,从小算计到大,想来王永兵对他,也没多少感情的吧,就算是没见到最后一面,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遗憾吧。
孙桂枝估计的不错,老王头在王永兵回来的前一天夜里就没了,听说没的那天夜里,说了大半夜的胡话,也不知道他突然咋就那么大的劲头,嗓门儿特别大,吵得四邻都不得安生,四邻没一人不骂他的,都说他活着做了亏心事,老天爷也不待见,所以才死在了五黄六月。
当地是有这么个说法,说是死在五黄六月的,都是因为活着的时候缺德事做多了。
为啥这么说呢,因为五黄六月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要是死了,得赶紧埋,要不然,尸首都要臭了。
不象死在冷天的,在家里能停7天的灵,7天里都吹吹打打的,还有好些人来祭奠,多风光。
所以当地人赌咒发誓的时候,都会说“谁要是做这种缺德事,就让他死在五黄六月”,这也算是最重的一个诅咒了。
再回到老王头,说了一夜的胡话,第二天天还不亮的时候咽了气,咽气的时候就王爱军,王建军还有王胜军哥仨在身边,寿衣也是哥仨给穿的。
这个年代也没有冰棺,穿上寿衣就赶紧放到了早就打好的棺材里,口没有封,就等着王永兵回来见最后一面,然后就赶紧下葬。
王永兵一家三口,是下午一点多钟到的,听说老王头已经没了,王永兵也只是对着棺材里的老王头沉默了好久,然后就让封了棺,连滴泪都没掉。
看到的人也都理解,男儿有泪不轻弹嘛。
只有孙桂枝知道,王永兵对老王头,是彻底寒了心。
这些年,王永兵哪次回来,老王头都要问王永兵要钱,还是狮子大张口那种,王永兵不给,就鸡蛋里挑骨头的骂王永兵,啥话难听骂啥。
幸好他是不知道王永兵部队的电话,要不然,他真敢打电话到部队上去卖王永兵的坏。
摊上这么一个爹,王永兵心里的那点父子情早就被磨没了,如今对他来说,老王头也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老王头当天就入了土,倒也省了很多事。
给他办后事的钱,是孙桂枝和王永兵平摊的。
王永兵本来想自己都拿出来的,孙桂枝给拦住了:王永庆虽然已经不在了,可王永庆这一门子还在,该出的钱还得出。
王胜军想要出王永群那一份,王永兵和孙桂枝都没要:一辈归一辈,王永群的责任,不能算到下一辈人身上。
至于王永群,从老王头住院到老王头入土,也都没有露面。
后来在老王头入土的头七,他跟赵菊花也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了,跑到老王头坟前,哭的那叫一个悲痛欲绝。
在地里干活的人,被他俩的干嚎吵闹得心烦意乱,忍不住逗弄他俩,“你俩也别哭了,永兵还没走,还等着跟你分摊你爹住院和办后事的钱呢,我估摸着这会儿他已经知道你回来了,说不定已经找过来了。”
王永群和赵菊花听了,哪里还敢再在这儿扮演孝子贤孙,爬起来,屁股上的土都没顾上拍就着急慌忙的跑了。
干活的人看着他俩的慌张样,忍不住嘲笑道,“老王头活着的时候,最疼的就是永群,也就永群还能从他那儿薅点好处,可实际上,王永群屁本事没有,有好处往前凑,要出钱了就跑得没影子,老王头怕是到死都不想不到,他最疼的老二,因为怕出钱,竟然都不给他送葬。”
旁边有人接话道,“还不是因为王永群会说,一张嘴把老王头哄得滴溜溜的转,老王头可不就信他嘛,这就跟猪八戒一样,本事没孙悟空的大,还又馋又懒,可就因为他会说,就能讨唐僧喜欢。”
又有人接话,“说的是,就说我吧,我家志勇就比志强会说,我还就有点偏心志勇,看来我往后得注意点了,可不能让志勇成第二个王永群。”
……
能成为村人的反面教材,老王头也算是人有所值了一把。
老王头死了,家里就剩下了王奶奶一个人。
老话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老王头再糊涂,对王奶奶来说,那也是一个伴儿,可如今这个老伴走了,王奶奶就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年纪也大了,身边没个人怎么行呢?
依王永兵和周雪婷的意思,想让王奶奶跟着他们走,毕竟对王奶奶来说,她可以说就只有王永兵这么一个儿子了,当娘的跟着儿子,也算是天经地义的事。
王奶奶却不想去,“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老了,一把老骨头,走不动那么远的路了,也不愿意去一个生地方,街坊四邻都不认识,出门也是两眼一抹黑,就算是去了,也住的不自在。”
王美清提议,“奶跟我妈去县城吧,县委家属院有好些跟奶一样上了年纪的老奶奶,以前我姥在那儿住的时候,经常去找她们说话,她们人可好了,奶去了也不愁找不到说话的人。”
孙桂枝,“娘,二丫这提议好,要不你就跟我去住,我敢拍着胸口跟你保证,大全那人只会欢迎你。”
王奶奶笑了,然后摇了摇头,“我哪儿也不去,我现在身子骨还算硬朗,等我真不能动了再说吧。”
她被老王头搓磨了这么些年,如今老王头走了,她就想一个人享受下这种清静的日子。
再者说,她心里很清楚,老人跟子女是住不到一块儿的,住的久了,必定生矛盾,与其以后闹的不愉快,干脆一开始就不要往一块儿凑,距离产生美,比住到一块儿更能维系住亲情。
无论怎么劝,王奶奶就是不为所动,坚持着要自个儿住,王永兵他们也没了辙,只能让王爱军和王胜军平时多往王奶奶这儿跑动跑动,有什么事了赶紧通知他们。
王爱军和王胜军哥俩,也都是孝顺的人,听了立马满口应承了下来。
王美清考上大学的第三年头上,石兰和王晓菲也都相继考上了大学,石兰如愿以偿的跟王美清成了校友,中文系,只不过王晓菲没有考上京城师范大学,而是去了省师范大学。
王美清回家过暑假的时候,都没有看到王晓菲,听王留柱说王晓菲接到通知书就走了,说是去省城有事,说是在省城找了份工作,要自己挣学费。
王晓菲走之前,给王美清留了一封信,托了王爱军转交。
“二丫,
我还是叫你二丫吧,我觉得这样子很亲切。
二丫,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省城了。我高中一个同学,他姑姑在省服装城租了个摊位卖衣服,我同学帮我说合了一下,他姑姑同意我去帮着看摊,不出意外的话,干上一个暑假,就够我在大学的开销了,这样我爸就不用再那么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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