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头,碰上秀秀拎着保温桶进医院大门。
小姑娘看到余秋就是笑:“小秋姐,东胜哥哥忙,托我帮你带吃的。我老太要我跟你讲,今儿是咱们杨树湾的大日子,你可别忘了回去。”
说着她将保温桶塞给余秋,还冲赤脚医生眨眨眼睛,“我看到了,我何婶婶做的腊肉饭,可香了。”
余秋大方地邀请:“那你跟我一块儿吃,反正这么多,我也吃不完。”
秀秀立刻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要,你自己吃。”
说着小姑娘害羞的一笑,扭过头就要走。
高师傅刚好从公共厕所出来,见到余秋,他只简单的一点头。
余秋瞧着他,立刻心念一动,赶紧打招呼:“高师傅,有件事情我想跟你说。”
她伸手拉住准备去供销社买东西的秀秀,扶着人的肩膀站在自己旁边,眼睛看着高师傅:“高师傅,我知道这些天你为难了,你手边一直没有个能帮衬的人。”
过了正月十五,学校就开课了,李伟民又开始了自己的余教授助理生涯,他简单的实验室打杂生活立刻宣告段落。
制备药品这种事情相当耗费精神,一个反应就要花费好几个小时甚至几天的时间,光高师傅一个人熬着肯定吃不消,余秋决定给他找个助理。
她将秀秀稍稍往前推了推,郑重其事地推荐:“高师傅,这丫头虽然年纪小,但是脑袋瓜子灵活而且做事极为认真。只要是你交代的事情,她肯定一板一眼分毫不差地给你完成。”
秀秀有点儿紧张,下意识地抓住了余秋的手。她心里头发慌,小秋大夫这是在给她找师傅吗?
余秋安抚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她的确打算给秀秀找个师傅,正儿八经的学习专业技术。
这丫头性子文静坐得住,是个搞技术的好苗子。
现在陆师傅他们都已经收了徒弟,但真正认的基本都是男孩子,因为无论搞土建还是搞机械,男生的确具备优势。
余秋就琢磨着给秀秀她们这帮丫头也找师傅,小班化教学,实践与理论相结合,这样成长的快。
她拼命地冲高师傅笑,简直恨不得摇尾巴:“高师傅,我知道我们这儿做事不正规,但没办法,一个是条件有限另一个就是也没有人正正经经地教过我们这些,我们自己织好土法上来。我也知道,想把事情做好了,就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得按照正规套路来。但我们现在缺乏人手,只能麻烦高师傅您多带带了。”
高师傅侧过脸看了眼秀秀,又让她伸出手来给自己瞧,最后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那就先跟着看看吧。”
余秋大喜过望,赶紧让秀秀给高师傅磕头。
这招虽然土,但是现在的人好像还挺认的。
秀秀懵懵懂懂的,却还是听话的跪下来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
高师傅侧了下身子,然后领着小丫头去他的实验室了。
李伟民在旁边回过神,侧着脑袋问余秋,满脸疑惑:“你说,我是不是欠余教授个磕头啊。”
不行,他有危机感了。现在余秋什么人都拉过来,万一到时候她给余教授拉个更厉害的徒弟怎么办?
他得赶紧磕了这个头,坐实了他教授徒弟的身份。
余秋翻白眼:“你认认真真老老实实干活才是真的。”
李伟民还想哭诉自己的委屈呢,护士匆匆忙忙跑了过来,满脸焦急:“你们看到田芳了吗?”
因为术后出血恢复不好,田芳一直在医院住着没出院。余秋还打算后面金教授来的时候让他帮忙带人上去查看腹部超声,看看脾脏的恢复情况。
也就是这个礼拜,这姑娘才下床自己活动,在此之前无论医生护士怎么说她都躺着不动弹。
早上护士要给她量体温,没见到人。护士以为她出去溜达了,也就没多在意。结果都到现在了,还是不见这姑娘回来。
护士慌了,开始满卫生院的找人。
门口看门的老头颇为惊讶:“不是你们让她出院的吗?我早上瞧见她的时候,我还觉得这姑娘太可怜了。不管怎么样,家里头都该来个人接啊。”
医生护士面面相觑,他们谁都没让田芳出院。
余秋咬牙切齿,合着这姑娘欠费逃逸啊。
李伟民在旁边咋舌:“妈呀,那她可是畏罪潜逃啊,她还咬掉她男人的命根子呢。”
乖乖这下子罪行可大了。
护士迟疑:“你们说她这跑出去,该不会是为她哥哥作证去了吧?”
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这兄妹俩是通女干,不是强的。
余秋瞪大了眼睛:“我管她去做什么呢,想办法把医药费给我讨回头才是真的。”
麻蛋,她累死累活的,凭什么还要倒贴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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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语,上一章一直待高审,我连改都不能改。修改版在里头加了一个小细节,沈兰的哥哥术后子孙根肿胀切开放血。
本来想等待高审结束,把修改版贴上去再贴这章,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只好先把这章贴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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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小伙伴
余秋真是快要怄疯了。
她下班上船回杨树湾的时候, 还咬牙切齿。
这笔医药费她讨不回头,她以后就不穿这个白大褂了。
哪里能这样,太过分了,一声招呼不打, 说跑就跑。
可怜他们辛辛苦苦为她忙前忙后,花费了多少心血, 这姑娘居然还不争气,不顾自己大病初愈身体虚弱, 都还没有售后复查, 竟然跑掉了。
而且很有可能是为了那个渣男跑掉的。
余秋真是恨铁不成钢,感觉这姑娘实在太立不起来了。
秀秀在旁边小声安慰她:“小秋姐,没关系的,伟民哥不是说可以扣他们生产队的工分, 把账还回头吗?”
余秋一听到扣生产队工分这几个字, 顿时连牙龈都要上火了。
她恨呢,恨得厉害。这主意还是她想出来的, 可惜就没实行成功过。
上一个欠费逃逸的病人是黄莺, 结果两口子偷吃人家的菜直接丢了性命, 还讨什么债呀。
说到底还是穷。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人穷到一定的份上就顾不上许多了。
要是挣钱的门路多了,口袋充实,人拉下这张脸, 不管不顾的概率就会降低。
当然, 也有死不要脸的家伙。这种事情晚上急诊最有发言权。
一堆老爷儿们喝高了, 吆五喝六地领着他们的朋友上医院,一个比一个大爷,恨不得直接拿刀指着医生赶紧伺候他们喝高的朋友。
等到人缓过来了,这帮大爷又扬长而去。缴费这种事情,不存在的。再看看他们来时开的车,呵,就没有一辆低于50万以下的。
单让大家伙儿挣钱还不行,做事不能凭借自觉性,一定要有规章制度,必须得执行。
余秋琢磨来琢磨去,这医院还是得有当家过日子的人。
搞技术她勉勉强强,算是有那么点儿天赋可以硬着头皮凑合着上。
可要论起综合统筹,如何让医院运转下去,靠她真不行。她没那个心思。
用他们妇产科护士长的话来说,指望这帮医生当家过日子,大家伙儿得集体喝西北风,完全没有开源节流的意识。
余秋琢磨来琢磨去,将手上能用的人全都翻了个遍。
卫生院现在还好,反正已经自成体系。就连这回病人逃费,反正最后账也记不到她头上来。
可等到杨树湾的医院建起来,那相关人员可必须得配套,医院单凭医生护士是没办法运转下去的。
余教授的性子可真不像产科大夫。他慢条斯理地安慰自己名义上的女儿:“不着急慢慢来,船到桥头自然直。梧桐树都种起来了,金凤凰自然也就被吸引来了。”
余秋可不比他一蓑烟雨任平生,风轻云淡。
她犯愁啊,要培养的人才实在太多了,哪儿哪儿都缺人。
她努力回想医院每年招聘都需要哪些岗位哪些人,然后在脑海中罗列出张名单。
天啦,先划掉行政后勤人员,单是医技这一块,她就完全没有人可以用啊。
辅助科室的作用超乎想象,没有影像科以及检验科的支持,临床医疗工作开展起来,真是困难重重。
余秋摸着下巴心里头直嘀咕,不行,她还得想办法找人过来。最起码的,得有人给她带出能用的医技人员。
船靠了岸,三人先回知青点,然后跟大部队会合,一块儿前往祠堂。
杨树湾所谓的大事是祭祖。平时按道理说,正常情况都是大年三十或者正月初一祭祖,有的地方会选择正月十五。
可现在都已经正月二十四了,选在今天祭祖其实有点儿不伦不类。
余秋更觉得奇怪,现在还能祭祖吗?破四旧的时候没有把杨树湾的祠堂给砸了,实在是因为杨树湾人的革命热情太低,当时公社的□□们又忙着去参加串联,才给了祠堂苟且偷生的机会。
结果杨树湾人一点儿也不低调,居然还敢在祠堂里头祭祖,而且不是偷偷摸摸的,居然就这样光明正大。
余秋也不知道该怎样评价这个时代了。似乎无论怎样的政策,老百姓都有自己的应对策略。人民是水,水看似柔软却又变幻莫测,能够包容一切。
三人还没走到知青点门口,余秋就听到了田雨的声音。小田老师正在跟人说什么,一直哈哈大笑,听着无比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