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方便啊,烧菜做汤直接撒进去就行,不用特地再泡了蘑菇。
余秋在边上叹气,这事儿可真的没办法比,有意识跟没意思到底不一样,照你说,蘑菇粉这种东西,应该在副食品店卖得更好,可惜韩小生到底嫩了点儿,缺乏商人的敏锐性,又让粮管所夺下头筹。
余秋感慨万千之后,又呲牙咧嘴,她现在算是明白了廖主任当初是怎么忽悠到陈招娣的。
照理说,像陈招娣这样的铁姑娘,要出生有出生,要头脑有头脑,要手腕有手腕,当年怎么会看上廖主任怎么个夯货呢?
合着男人这张嘴巴会说话,实在太重要了,关键时刻,总能忽悠住大姑娘小姑娘。
没瞧见廖主任怀里头的小二丫,现在又咯咯咯笑个不停,小手小脚上下挥舞。就连叫陈招娣牵着的大丫,也是抿着小嘴巴,笑的斯斯文文,眼睛却弯成了月牙儿。
何东胜看着余秋那幅被抢了心上人的模样,只好安慰自己的小女友:“没事儿,以后咱们有小孩,不认干爹干妈。”
余秋丽和下巴翘上天,想什么呢?小伙子?什么咱们小孩儿,谁要跟你生小孩啊,要生你自己生去,他看着天上的月亮得意洋洋,姐姐现在可是16岁的小姑娘吗?哎哟,一想到这一点真是身心舒坦,连今夜的月色,看着都是分外美好。
可怜的何队长又被渣了,他家小女友自己欢欢快快地奔到了前头去。
粮管所将那间仓库全部开放了,里里外外全是人,每张桌子上都坐着食客。
李秀云看着他们过来,连声道歉,实在不好意思,真是空不出桌子来了。
不过她头脑灵活,立刻喊了人,从她自己家里头搬了饭桌跟板凳出来,就摆在外头,也算是露天饭桌。
廖主任照旧是要批评她工作不到位的,作为领导,他总要时刻端起架子来。哪里能这样疏忽怠慢贫下中农呢?一定要有服务意识。
不过他自己倒没有那么多讲究,桌子摆在哪儿都不影响他的胃口,几碗馄饨面一上桌,他立刻就开始呼呼啦啦,吃的比谁都香。
余秋现在觉得廖主任之所以减不下来,纯粹是因为吃的太多了。
她看位子不够坐,便跟何东胜一块儿端着饭碗蹲到旁边去。
其实她刚吃过豆腐脑、烧饼跟茶叶蛋,肚子还饱饱的,完全不需要在吃什么馄饨面,可是廖主任请客,她要是不打回秋风的话,简直心都会痛。
所以她将碗里头的面条跟馄饨全都拨给了何东胜,自己就端着面汤喝。
不得不夸奖一声自己的奇思妙想啊,这加了蘑菇汤的饺子汤果然不一样,味儿美极了。
何东胜怕她还在跟廖主任置气,不得不在旁边温言细语的宽解自己的小女友:“行啦,你也知道廖主任是个病人。你前头都说过,脑炎后遗症不容易好,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那你就对他宽容点儿呗。”
余秋直接翻了个白眼,感觉支原体脑炎不能背这个锅,分明这人先前就挺脑残的。说不定病了一场,还纠正了点儿呢。
何东胜被她逗笑了,一个劲儿地摇头:“你啊。”
这张小嘴巴也毒着呢。
余秋扭过脑袋,下巴抬得高高的,就看天上的月亮。
她的目光扫过前头的空地,看见大树底下蹲着两个人。路灯被树冠遮住了,树底下的光暗暗的,余秋仔细瞧了半天,才发现是一人一猴。
耍猴戏的老头儿手里头抓着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剥了一颗,就分给那小猴儿。等猴子吃了几颗之后,他才往自己嘴里头塞一颗。
这一人一猴蹲着,姿态一样,从余秋的方向看过去,简直分不清楚,到底是大猴子带着小人,还是大人带着小猴儿。
余秋的唇角不由自主地泛出了笑,她看到那老头丢下一把空花生壳。显然他跟猴子正在吃花生。
何东胜笑了起来:“他还真听大宝的话,给猴子买花生了。”
余秋也笑,声音轻轻的:“我小时候觉得猴把戏特别残忍,猴子好好的住在山里头,为什么要被捉了来叫人去训练耍把戏?我觉得耍猴的人是最残忍的,他们干什么营生不好,非要戏弄猴子。”
可是随着年岁渐大,余秋慢慢的了解到,这世间有着各种各样的生存法则,养猴人训练猴子,靠猴子过活,同时他们也养着猴子。
他们严格的训练猴子,是因为他跟猴子要靠这个方法吃饭。
猴子死了,他们会难过。猴子病了,他们会焦急。
旁人瞧着是他们在欺负猴子。对他们自己来说,猴子却是他们的搭档。人跟猴之间的感情,又岂是外人三言两语,难以说清楚的。
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合理,以他们自己特有的合理方式存在着。
何东胜在旁边叹气:“他也不容易。”
耍猴戏的现在是登不得台面的存在。假如有人要管,就能抢了他的猴子走。连他跟猴子挣的这点儿辛苦钱也一并没收掉。
余秋想到的那句话,活着哪有容易的呀。有的人为了生存,就已经耗尽了力气。
她喝完了最后一口饺子汤,准备把碗还回去,粮管所外头又呼呼啦啦来了一群人,全是熟面孔。下放到红星公社的知青们全都过来了。
余秋伸出手指头数了数,就少了还在广播站值班的郝建国。
郝红梅见到余秋就喊:“哎呀,你怎么到现在才出来。”
最热闹的时候都过去了,农人睡觉早,虽然街上有灯,可是他们的作息时间却难以随着灯光而改变。
不少人熬不得夜,已经坐着小船回家去了。
余秋笑道:“我看现在也挺热闹的呀。”
郝红梅过来拉她的手,惋惜的很:“差远了,白天才是正儿八经的大热闹。我看城里头办年货,也跟这个差不多了。”
田雨则焦急地喊余秋的名字,拿着小本本跟她说事情:“小秋,你的那个香皂能出多少货呀?不少人要定。对了,咱们的目录能不能帮旁人做?廖主任带过来的那个胡科长想给锻钢厂也做一本。”
余秋有些惊讶,他要这个做什么?产品目录最大的用处就是推销宣传自己的货品啊。钢材本来就是紧俏物资,他们应该属于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根本不用担心销路才对。
何东胜摇摇头:“那不一定,他们生产的东西都是计划好了的,可能先前要的单位,现在不需要了,那东西就出不去了。”
当然,胡科长应该属于那种比较有想法的人,否则,就算东西出不去,堆在仓库里头烂掉了,也没什么了不起,国家总不会少了工人一分钱的工资。
余秋顿时双眼冒光,直接抓住了何东胜的胳膊,这可是个好机会呀。
锻钢厂也有东西出不去,那就代表着其他国营厂肯定存在同样的问题。计划跟不上变化,东西多了,东西少了,很多时候需要市场自行调节。
小田老师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焦急地催促:“哎,小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一个香皂,一个目录,咱们到底能不能供应出去呀?”
“能当然能,这有什么好困难的?”余秋不假思索,“只要有需求,咱们就能造出来。”
利用肥皂改造成香皂,一点儿也不复杂,只要加上原料就行。至于印目录,那更是简单的很。
“肥皂原料的事情再想办法,至于目录倒是可以立刻就搞起来,让胡杨过去,给他们把照片拍了,然后咱们现编目录,再印刷出来,给一条龙服务。”
田雨愁眉苦脸:“胡杨没空啊,他忙得很。”
胡杨也跟着点头:“我现在是真抽不出来手,陆师傅那边实在太忙了。”
虽然名义上说,陆师傅有一只自己的团队。但李红兵他们更多的是跟着打下手,真正能派上用场的主要还是胡杨。
余秋自己的图纸一张接着一张,单从图纸变成实物,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工艺技术差了一分一毫,东西出来了就不能用。
况且好多原材料十分难找,他们一点一滴做的,真是不容易。
余秋手一挥:“不管是胡杨还是谁,反正要会拍照,要有一定的文化基础,能把人家的产品说明别搞清楚。”
她感觉到了巨大的商机,每个厂的供销情况不一样,就连垃圾都是放错了位置的资源,何况在这个年代,物资急剧匮乏的情况下,各个国营厂的产品呢,肯定没有一样是废物。
只不过他们没有找到销路。
那怎么办?
得有人过去帮他们找销路,也就是说做好推销员的工作。
假如这些国营厂不愿意跟他们打交道,那也没有关系,直接以红星公社社办厂或者是杨树湾集体企业的名义,把东西先买过来,然后再自己卖出去,不一定非要自己生产,倒买倒卖也是做买卖。
田雨有些迟疑,颇为惶恐的模样:“咱们这样做行吗?这不是在投机倒把吗?”
余秋笑容满面,安慰小民办老师:“这怎么能是投机倒把呢,咱们是急人之所急。你想想看,有的厂子因为缺乏原料,都已经开不了工了,但是其他厂子不知道情况,东西堆在仓库里头烂掉。那不是在大大的浪费国家资源吗?咱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畅通起来,坚决不能耽误了社会主义建设。”
小田老师仍然害怕:“可人家国营厂会答应我们吗?”
就看廖主任对着胡科长都是一个劲儿陪着笑,胡杨也说人家国营厂都不稀罕卖东西给他们呢。
村里头搞什么企业啊?农民就不要抢工人的活,简直就是在瞎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