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的,温舒唯听见头顶上方响起个声音,慢条斯理地:“姑娘,只是牵个手,至于这么激动?”
“……”她顿了顿,仰起脖子看身旁那人,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很困惑:“为什么这么说?”
沈寂说:“你手心儿全是汗。”
“……谁激动。我今天穿厚了,觉得有点热。”温舒唯本就害羞窘迫,淡定表象被揭穿,一阵心虚,耳根子火烧火燎的。抿抿唇,小声回怼:“说我,你手心不也有汗么。”
“我喜欢的姑娘头回拉我手。”沈寂淡声,“我高兴,也紧张。”
“……”
温舒唯脸蛋一下更红,望着眼前这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不禁又眯了眯眼,陷入沉思。
这位大佬撩妹的技术如此出神入化信手拈来,事实上,她从很早之前就开始怀疑,他这一身本事都是阅人无数,在一代又一代前女友手下练出来的。
如今看来,历任前辈确真调教有方。她深沉地想。
*
在单元楼门口和沈寂闲聊了会儿之后,温舒唯带着沈寂上了楼,掏出钥匙开门,请他进屋,给了他一双透明鞋套后便请人到客厅里坐。
姥姥的房子不大,除客厅饭厅外,一共三个房间。平时就姑娘和老人两个人住,第三间卧室被老人用来堆了杂物。整间屋子装修简单却温馨,无论是摆在入门鞋柜上的哆啦A梦玩偶,还是阳台边上的满是小盆栽的绿植架,都将祖孙两人对生活的热爱和阳光乐观的性格特征暴露无遗。
沈寂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处居所。
忽闻轻轻一声“砰”。
他微侧目。观察到姑娘进屋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一个房间门口,伸手把房门带过来,关上。纯粹下意识的行为。
显然,温舒唯请他进门只是出于基本的待客之道和礼仪,她没有让他参观自己隐私卧室的打算。
须臾,沈寂没什么表情地收回视线。
“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温舒唯笑盈盈地从卧室那头走回客厅。边说,边转身走进厨房。
刚找出茶杯洗干净,正要倒水,一阵脚步声便从背后传进她耳朵。
温舒唯回头,目光里带着诧异,“你要找什么吗?”
沈寂拎着塑料口袋径直走到洗菜盆前站定,眉眼垂着,拿出那只拔了毛的鸽子,漫不经心地说:“不是要给姥姥炖汤么。”
她不明白,“是要炖汤啊。那又怎么?”
“出去歇着。”沈寂解开银色的衬衣袖扣,挽起衣袖,露出两只肌理线条紧实漂亮的小臂,“这我来。”
“不好吧,你这也太客气了。”温舒唯震惊之余,干巴巴一笑,随口道,“我厨艺虽然一般,但是炖的汤还行。我自己来自己来,哪有让第一次进家门的客人动手的道理,姥姥要是知道了也会骂我的……”
话音未落便被沈寂打断。他忽然侧头盯着她,“你说什么?”
她狐疑,回忆着重复:“……姥姥要是知道了会骂我的。”
“上一句。”
“……哪有让第一次进家门的客人动手的道理?”
沈寂手上的动作顿住,微抿唇,眼睛直勾勾看了她片刻后,伸手,轻轻捏住了她小小巧巧的下巴。
姑娘不解地眨了下眼睛,心里莫名一慌,“干嘛?”
“客人?”沈寂语意不明,有点儿玩味地重复一遍这两个字。
“……”
温舒唯正要说什么,猝不及防,对方勾过她的下巴把她整个儿往身前一带,弯腰低头,高挺鼻梁贴近她的唇,嗅了嗅,再然后便压下来一个吻。
和初次的吻如出一辙。疾风骤雨,风卷残云,先是唇,再是舌,他吻得深而用力,发狠似的,把她天灵盖都亲得发麻。
不知过了多久,沈寂直起身,结束这个吻,舌尖在温舒唯微肿的唇瓣嘴角轻舐着。
姑娘眼睛里都是雾,有点儿懵,瞪着他不知说什么。
“看来印象不够深刻。”沈寂说。
“……嗯?”
“我的小温同志,”他额头紧贴她,唇抵着她的嘴角,轻声说。那嗓音极低,沙哑性感得要命,尾音缓缓拖长,“现在记起来了么?”
温舒唯发觉自己声音也哑,用力清了清嗓子,“记起什么?”
“我是你的谁。”
温舒唯咬唇,窘得想原地施个魔法隔空消失,“……我男人。”
沈寂满意,勾嘴角,手指轻轻捏她脸蛋儿,“乖了。”
*
拔了毛的鸽子没能逃过沈寂的魔爪,在大佬的熟练操作下被煲成了一砂锅香气扑鼻的汤。
上午九点四十,两人驱车前往骨科医院住院部,给姥姥把补身子的汤送了过去。
沈寂把车停在露天停车场,到医院外的超市买了些水果和老人家吃的保健品,两人一道上楼。
双人间病房里安安静静,一张床上躺着一个和姥姥一般年纪的老婆婆,另一张被褥叠过,空无一人。
温舒唯狐疑,询问隔壁婆婆姥姥的去向。
“你姥姥在医院躺了几天,久了不动浑身难受,想出去走走。你妈妈陪着去旁边的公园逛去了。”老婆婆笑眯眯地回答。
温舒唯点点头,谢过婆婆,把装汤的保温瓶和沈寂带来的礼品放在了姥姥床头,与沈寂一道离开病房。
进了电梯,她拿出手机准备给何萍打电话,刚要拨键又想起什么,扭头看沈寂,道:“你一会儿有什么事吗?我姥姥腿脚不好走得慢,可能要一两个钟头才回得来呢,你要是忙,就不等了?”
沈寂摁亮按键数字“1”,垂着眸安静道:“我一会儿得去趟汉房山,下次再来看她老人家。”
温舒唯听后一怔。
汉房山这地方,云城本地人几乎都知道。位于北郊六十公里以外,附近有个军用机场,和一处烈士陵园,市里中小学经常有老师领着一帮孩子到那儿去,进行爱国教育,传承红色精神。
她问:“去那儿做什么?”
“今天是我老大哥的冥寿。”沈寂语气很平静,“得去看看。”
温舒唯隐约已猜到什么,心头莫名一紧,静默须臾,点头。
电梯停下,门开。两人走出去,与医院大厅内来来往往的病患和医护人员擦肩而过。
“你想不想去?”沈寂冷不丁问了句。
温舒唯微讶,抬头看他,“我可以去么?”
沈寂很淡地笑了下,“可以。”
天气稍有回暖,车窗外太阳升至半空,阳光和煦。温舒唯和沈寂说话的同时已行至停车位,拉开车门,上了车。
沈寂给身旁的姑娘系上安全带,身子撤回来,一顿,摸出手机,从通讯录里调出一个号码,盯着屏幕眯了眯眼睛。
摁下拨号键。
嘟嘟盲音,一连拨出四通,全是无人接听。
温舒唯转过脑袋,只见沈寂掐了电话把手机撂上置物台,沉冷面容阴晴不定,唇抿成一条线,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发动了引擎。
“……”她皱眉,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那台手机。
屏幕亮着,仍停留在拨号键上。
拨号对象在沈寂通讯录里的备注,是三个醒目大字:宋子川。
第43章 雾(一)
宋子川。
温舒唯对这个名字很有印象。
她仔细回忆,脑海中很快浮现出一张少年的脸:十六七岁的年纪,容貌英秀,瘦高身条,整个人阴沉漠然,站在笼在冷光中的派出所空地上,像只浑身都是倒刺的刺猬,对世界充满无尽的嘲讽和森然敌意。
思索须臾,温舒唯目光重新回到沈寂脸上。
他目无他物,面部表情冷淡平静,教人无从判别这人此时的心境波澜。开着车,看上去没有什么说话闲聊的欲望。
温舒唯的大脑在这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面对她时的吊儿郎当戏谑轻佻,亚丁湾上的心狠手辣铁血冷酷,和此时的淡漠深沉拒人千里,温舒唯忽然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沈寂。
也是这一刻,温舒唯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管是十年前的过去,还是十年后的现在,她所认为的、所理解的、所定义的“沈寂”,都只是这个人的冰山一角。
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这个男人一人千面,太复杂,凭她想要看透,可能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
她觉得,自己极有可能被骗上了一艘贼船。
就这样思绪乱飞胡乱思索了会儿,忽的,边儿上凉凉响起道嗓音。沈寂察觉到姑娘的专注目光,眼皮都没动一下地道:“一个人想什么呢。”
温舒唯摇摇头,“没想什么。”
“那你盯着我看。”沈寂懒洋洋说,“眼睛都快长你老公脸上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眼睛长在太阳穴上?
温舒唯被言中心事,微窘。根据以往经验,自己和他打嘴炮就没赢过,这种时候的最佳做法就是置之不理。因此她很快便默默把脑袋转回去,从兜里掏出手机。
点亮屏幕,在通讯录找到备注为“妈妈”的号。
她看着这串号码犹豫了半秒,拨过去。
嘟嘟数声,通了。
那头的何萍接起电话,“喂”了声。